從秦王會擊殺石舟六合的霹靂手段來看,秦王亦是一個極有決斷力的人。一旦決定方向,就會毫不留情地堅決執行,並不理會後麵帶來的各種紛擾。
麵對這樣一個人,我覺得以自己目前的實力,根本無法與其抗爭。合作下去,隻會被對方吞並,成為強者的附庸。
“那樣的話,夏氏一族也就完了。”我長歎一聲。
石舟六合的死、日本人的覆滅讓我覺得有些悵然,或許是因為明千櫻的緣故,我總覺得,這些人還沒有“必須要死”的理由。
從曲水亭街到轆轤把街,再到芙蓉街關帝廟、貢院牆根街、明湖居——石舟六合等人隻是為了絕地求生,企圖用黑虎偷心、長途奔襲之術擊殺秦王,脫困而出。
石舟六合是江湖人,深知江湖規矩,此刻已經不是她想擊殺秦王,而是必須以此手段來換取自己人的全身而退。
她是賭徒,或許以前曾經有無數次賭贏的例子,但一次押注錯誤,就造成了全軍覆沒,不留一個活口。
中國人明哲保身的箴言中不止一次地強調過: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偷——這十件事絕對是一個都不能沾。這是十種會上癮的惡習,學會任何一樣,都會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最終將自己送上斷頭台。
賭,害了石舟六合。
我最大的遺憾,是跟她做出了同樣的判斷,如果能夠做出相反的判斷,至少還可以使她兵分兩路,給自己留下後手,而不至於全部人馬直撲明湖居,落入秦王會的算計之中。
“抱歉。”我向著冥冥虛空之中合掌致歉,隻希望石舟六合在天之靈能夠早日回歸西方極樂世界,登入輪回,轉世超生。
另外,我也希望明千櫻能夠被平安送回日本,了結這段殺戮。
那麼,接下來的新的戰鬥就會發生在秦王會、趙王會之間,也就是秦王與趙天子之間了。
春秋爭霸之時,秦國、趙國攻訐不休,他們的後人仍舊延續了這場戰鬥,隻不過將戰場挪移到濟南來了。
我對趙天子的印象差,他就像一塊巨大的頑石一般,一照麵就給人以巨大的壓力。而且,他的出手根本沒有任何規律可猜,讓人十分頭痛。
“希望秦王是一把巨錘,敲碎頑石,擊殺趙天子——”二虎相爭,我希望先被消滅的是趙天子。
我不願躲在屋裏,那會使我覺得自己像一頭困獸。
於是我站起來,走到門口。防盜門的門鎖非常簡陋,連擰了幾下,鎖芯就壞掉了。
我走出門,迅速下樓,到了那個平台上。據我所知,濟南很多老舊小區都有這樣的平台設計,通常情況下,都會在平台一側留下幾道防火梯。
平台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向東一看,能望見西門電子大廈樓頂上鱗次櫛比的彩色廣告牌。
我走到平台東側,向下一看,那裏果然有一架帶著鏽跡的鑄鐵防火梯,直通護城河邊。
陽光之下,護城河上泛著粼粼的微波。
我由防火梯下去,很快就到了河邊。
護城河上沒有遊船,遠遠的,一艘撈垃圾的船停在水麵上,一個工人正握著長長的撈網,從水麵上撈起各種垃圾。
我向前走了幾步,揮手示意,讓那人把船開過來。
船很快劃過來,我沒有多廢話,給那戴著環衛工橙色小帽的人十元錢,然後跳上了船,指了指泉標的方向。
那工人調轉船頭,向南劃去,拐了個彎,在趵突泉公園外牆下的碼頭前停下。
“那邊,我們不能過去。”他說。
我站起來,跳上岸,然後沿著台階向上,到了趵突泉公園的正門。
雖然不是旅遊旺季,也非節假日,公園門前仍然遊客眾多,熙熙攘攘。
我隨遊客過街,進了泉城廣場,向泉標走去。
在人群中走著,我感覺自己又有了安全感,仿佛是一滴水經曆了各種艱難險阻之後,終於“水流千遭歸大海”,又回到了海洋的懷抱,可以放下心來,任意遨遊。
我是地地道道的濟南人,站在這片土地上,四周看到無數濟南人的麵孔,聽到他們說的濟南鄉音,那種親切暢快的感覺,無法用言辭來表達。
剛剛走到泉標的西南側,迎麵走來了兩名各攥著一大把氫氣球的小販。
我向右側避開,先讓他們過去。
“先生,要不要買個氣球?”其中一個小販問。
我搖搖頭,跟他們擦肩而過。
“先生,韓夫人有請。”另一名小販說著,立刻靠上來,臉幾乎要貼在我的耳朵上。
我一時間沒有回過味來,因為滿心裏隻以為他們跟廣場上的各種小販一樣,靠兜售貨物這點微薄利潤養家糊口。
“韓夫人?”我在記憶裏搜索,立刻記起了爺爺出殯當日,那個驚豔而來的女人。
“就是那個韓夫人。”兩名小販目光銳利,從我的表情上判斷出我已經想到是誰。
我深吸了一口氣,剛要拒絕,但肋下一痛,被兩柄利器同時抵住左右兩肋。
“別拒絕,韓夫人說,不管死的活的,都要帶回去。”貼上來的小販笑嘻嘻地說。
兩人突然放手,幾十個氫氣球騰空而起,飛向天空。
“我的氣球,我的氣球……”兩人向上一指,裝出又急又氣、可憐巴巴的樣子。
附近所有人的一起抬頭向上看,有些沒有同情心的人哈哈大笑,仿佛在看好戲似的。
趁此機會,兩名小販架著我的胳膊,一路向南走。
到了濼源大街北邊,一輛藍色的別克商務車開過來,側門隨即打開,有四隻手伸出來,把我拉進車去。
我幾乎沒有任何反抗機會,因為有兩把手槍冷森森地對準我的麵門,槍口距離我的鼻尖不到一尺。
身後的兩名小販也跳上車,車子自動關門,隨即沿著濼源大街向西開去。
“別亂動,別說話,別打算報警求援,別試圖跳車逃脫——現在,你最好閉上眼休息一陣,放棄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然後等待韓夫人接見。”開車的司機甕聲甕氣地說。
我保持沉默,但並不是因為聽了他的警告的緣故,而是覺得,無論問什麼問題,他們都不可能答得上來,不如等到見了那位韓夫人再說。
“後麵有人跟蹤。”一名槍手低聲警示。
我背對駕駛座、麵向車後窗坐著,很自然地看到了車後的情況。
果然,一輛黑色的寶馬越野車、一輛白色的斯巴魯越野車一路超車,急急地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