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目送她遠去,而是盯著那隻空了的酒碗。
二百元錢足夠支付餐費,對於擺小攤的老板來說,這兩張鈔票足以讓他眉花眼笑。可是,二百元對於連城璧、秦王、嶽不群、百曉生那樣的大人物而言,卻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這就是大人物與小人物的差別,終其一生,小攤老板也無法企及大人物的生活圈子,隻能遙遙遠望,羨慕讚歎。
我又想到自己,如果單純以智力計算,百曉生強過我太多。
他把櫻花別墅一役作為棋局,左右調度,自如進退,運籌帷幄,算無遺策。而我,隻是棋局中的一子,無論我是車馬炮還是過河小卒,都隻是一枚棋子而已,既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也決定不了整盤棋的勝負。
可笑的是,我曾經將這一局的成敗全都背負在肩上,妄圖以一己之力,挽救連城璧和槍手們的性命。
“你不知道,我會死嗎?”我在心底喃喃地問。
忽然之間,我的視線被眼中的潮潤所模糊,看不清那酒碗和碗底的鈔票。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如果不是嶽不群手下留情,我或許早就橫屍於“不死鳥”陣中了。即使最後秦王以奔雷狂車、霸王神槍出手,也沒能消滅嶽不群,對方仍有餘力將我擊殺。
嶽不群惜才,我才能絕地逃生。
如果他的念頭稍有變化,可能困局中第一個血濺當場的就是我。
我被出賣了,而且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差一點還要跟出賣我的人山盟海誓、白頭偕老。
“先生,請問——”那女孩子的聲音從我側麵傳過來。
我轉過身,急切間視線模糊,竟然看不清她。
“先生,我剛剛無意中聽到你和你的朋友交談,實在唐突冒昧,我想請問你,有沒有見到丐幫的江湖人物?我知道,丐幫今晚聚集於此地,有非常大的行動——別誤會,我不是丐幫的人,但我的朋友在裏麵,我今晚必須阻止我的朋友參與行動,所以……如果你跟今晚的事有關,可否告訴我,丐幫的人在哪裏?”她皺著眉頭,口吻真誠、語無倫次地講了這麼多,但說的話卻十分幼稚。
丐幫是江湖第一大幫,如果他們有所行動,一定會極度秘密,而不是在長街上大肆張揚,弄得路人皆知。
我搖頭:“抱歉,我不知道丐幫的人在哪裏。”
女孩子望著我,好看的眉毛輕輕挑了挑,問了另一個更有幼稚的問題:“那麼,你不也是丐幫的嗎?你的樣子,你的衣著打扮,你的頭發……還有,不是隻有丐幫才會到這種地方來吃飯嗎?如果你不是丐幫的,又是哪裏的?”
我不禁語塞,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實際上,我穿得像個“正常人”,絕對不是衣衫破爛的丐幫形象。照這個女孩子的邏輯,吃不起大餐、隻能吃小攤的人全都是丐幫中人,那麼濟南城至少有五分之三的人屬於那個天下第一大幫了。
“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女孩子有些不安。
我看著她的幼稚模樣,胸口裏的氣消散得一幹二淨,耐下心來解釋:“不是所有穿得破、吃得差的人就屬於丐幫,那是一個很大的幫會,想要加入,都得經過很嚴苛的考驗。丐幫有事,必定是江湖大事,像你這樣不懂江湖規矩的人最好不要亂闖亂問,免得搭上自己的性命。江湖上的事不是兒戲,一旦打起來,真的會死人的。”
女孩子認真地辯解:“我當然知道會死人,所以才從西班牙急著趕回來,務必要在第一時間找到我朋友。江湖是個大染缸,就算是好人掉進去,也會變得麵目全非,你說呢?”
我苦笑著點頭:“沒錯沒錯,江湖是個大染缸,這是絕對的真理。”
女孩子歎了口氣:“如果你肯幫我找到我朋友,我一定會重重地酬謝你。我離開濟南五年了,很多地方都大變樣,實在是太陌生了,我需要你的幫助,可以幫我嗎?”
我並不在意對方的酬謝,隻不過她能從遙遠的西班牙飛回來阻止朋友參與江湖戰事,也算得上是性情中人。所以,如果隻是舉手之勞,我樂意幫她這個忙。
巧合的是,來櫻花別墅之前,我正好與丐幫的大人物有所交集,打個電話就能解決麵前這女孩子的難題。
“我幫你。”我說。
女孩子驚喜地咬著唇笑了:“真的?那太好了,其實我剛剛走過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得出你是個好人。”
其實,我是不是好人姑且不論,但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孩子牽掛著,她的朋友應該感到幸運才對。
我取出手機,在腦海中尋找著一個電話號碼。
在紅袖招家中那一晚,我從書櫥側麵貼著的備忘錄上看到了幾個電話號碼,其中一個後麵有“2016年新號”的標記。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就紅袖招使用的新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