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拉起我,繞過右側的旱冰場,進入一條光線黯淡的長廊。
長廊盡頭是一扇防火門,出門之後,我們沿設在樓外的防火梯迅速向下。落地之時,我們已經站在了萬達廣場北側的美食街末端。
我胸膛裏的怒氣還沒有發泄幹淨,氣咻咻的,一個勁兒喘粗氣。
“好了,都過去了。”紅袖招說。
我仰天長歎:“這麼好的一個濟南城,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曾經出過那麼多絕世英雄……無數革命烈士的鮮血染紅了英雄山、護城河,才換來今天的和諧盛世。可是,我們的下一代在幹什麼呢?每一個都變成了有父母生、沒父母養的社會垃圾、無用廢物、地痞流氓、毒瘤膿瘡……我舍死忘生保衛濟南城,難道要用自己的一腔熱血保衛這樣一群渣滓?”
從道德倫理上說,我不該對著一個半大孩子動手,那屬於是大人欺負孩子、江湖人欺負普通人。可是,他做了什麼?他給那麼多孩子傳遞了一個什麼信息——“任何老實人都可以欺負、老實人不敢還手隻會落荒而逃、老實女孩子可以隨意調戲”。沒錯,他做了示範,以後他的同伴、那些旁觀者都會這麼做,弄得良家婦女不敢一個人上街,更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就像這十年來被奉為“強奸之都”的我們的鄰國那樣。
基於以上這些實情,殺了這群小流氓就是為國家民族除害。否則,他們長大了,就會變成如《水滸傳》裏牛二、鎮關西、高衙內等等的一路貨色。
“冷靜,冷靜,夏先生,冷靜一點……”紅袖招握著我的手,不住地勸慰。
我意識到自己的情緒過於激動了,其實說穿了很簡答,因為我們站的這個位置是在五龍潭公園東門的對麵。站在這裏,我能想到很多已經為了正義而在江湖上喪命的故人。
向南望去,就是令外地人聞風喪膽的西門橋——一個小偷橫行、人過拔毛之地。
那些已經喪命的故人原本可以閉門自守、明哲保身,他們隻需要施展絕技,保護家人安全就可以了。那樣,至少沒有任何生命危險。可是,他們站出來,為了這個城市的和平安寧而戰,最終血灑街頭。
如果他們像我一樣,遭遇過這種被街頭地痞挑釁的事,還肯心甘情願地為了濟南城拋頭顱、灑熱血嗎?
“好了,我們撤,另尋落腳地點。”紅袖招說。
我的思維已經清醒,胸口怒氣慢慢平複,任由她牽著向北去,迅速閃入一家毫不起眼的美發館內。
紅袖招似乎跟這裏的人很熟,隻是向前台的女孩子點點頭,那女孩子就立刻回應:“六號房。”
我們向美發館的深處去,推開了六號房虛掩的門,閃身進去後,輕輕關門落鎖。
“在這裏休息到黃昏,再去辦正事。”紅袖招說。
這個房間內部的所有家具都是淡粉色的,牆紙、吊燈、窗框、窗簾亦是同樣顏色,一走進來,就能感受到濃濃的曖昧誘惑。
身為老濟南人,當然知道這樣的隱秘場所是做什麼用的。
“這裏安全,是很好的隱蔽地點。”紅袖招解釋。
我把裝著冊子和照片的塑料袋放在桌上,長長地籲出一口氣。
紅袖招打開電視機,調到音樂節目,然後把音量升高到既可以掩蓋我們的聲音又不至於刺耳的程度。
“我知道,剛剛失態了,其實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式。”我說。
如果稍稍壓製火氣,就能把那幾個男孩推開,讓他們知難而退,卻不至於上升到鬥毆傷人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