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江北第一神算子(1)(2 / 2)

“我能做什麼?”我靜靜地看著張全中。

他是“神算子”,已經料定一切,或許此刻我應該老老實實地聽他的吩咐,鼎力支持他的“鴻門宴”計劃。

“刺殺敵酋”非長治久安之策,但這種刺殺卻能有效地震懾敵寇,並且削弱敵寇的指揮能力。就算敵寇從別處重新調長官過來接手,也得有相當長的適應時間,無法對百姓展開新一輪的盤剝。

況且,中國有那麼多人,就算十個拚一個、一百個拚一個,也早就把鬼子拚死了。

“帶她走。”張全中說。

起初,他的聲音淡定而成熟,但一提到這女人,他的表情就變了,如同春風解凍後的二月黃河。由此可見,他說到的是自己摯愛的女人,那種愛發自肺腑,無法遮掩。

“你知道我,也知道我從何處來,怎麼帶她走?你把這種重任交給我,豈非強人所難?”我問。

我是誤入梅花公館之人,夢醒了,幻覺消失,我也就消失了,根本擔不起張全中的重托。

“除了你,別人誰收留她,都是一窩橫死。你說,我敢托付給別人嗎?唯有你,我計算到大結局是‘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不是好結局,但卻是幾百種結局裏最好的了。你要知道,為了等這樣一個結局,我已經把鴻門宴的時間拖後了三十次,從去年秋天一直拖到現在。因為我的遲疑不決,導致敵寇連續對長清一帶實施了七次大掃蕩,至少有十五個村子共計兩百多無辜者喪命。我不能再拖了,天怒人怨,山湖震怒,對我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答應我吧,我也走投無路了。”他說。

“這不是答應不答應的事,我是怕害了她,辜負了你的重托——”

我還沒說完,張全中已經向我雙手抱拳,一躬到地。

“我會死,但她不能死,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他哽咽著說。

堂堂“江北第一神算子”此刻已經泣不成聲,眼淚倒流,跌落在他腳邊。

這種情況下,我無法拒絕,隻能沉聲答應:“好,張先生,我答應你,一定竭盡全力,保證此人的安全。”

亂世之中,一個人連自保都很難,如果再承諾去保護一個懷有身孕的弱女子,實在是件讓人頭大的事。

“多謝。”張全中連鞠三次躬,才如釋重負般直起身來。

他的臉上滿是淚痕,卻又帶著孩子般的快樂笑容。

我心裏有些忐忑,真正的奇術師出手之時都是心如止水的,越沉靜,越能發揮奇術的力量。奇術本來就是精神領域內的較量,思想越專注,勝麵就越大。

從張全中的表現看,他的心已經軟了也亂了,又怎麼能全力以赴地投身於“鴻門宴”?

“走,我帶你去見小官。”他說。

我們沿著側麵的長廊向北,然後折上了北屋前的抄手遊廊,由正門進屋。

一進去,我就聞見了芬芳動人的墨香。

北屋正中橫放著一張巨大書案,至少有四米長、兩米寬,烏沉沉的,應該是鐵木、百年核桃楸之類的上等材料。

書案後麵立著一個人,右手握著毛筆,左手捏著一卷古書,正在俯瞰一幅剛剛寫就的小楷書法作品。

那是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孩子,梳著那個年代特有的中分女學生頭,頭發垂落至腮邊,看上去清秀而利落。

“小官,有客人到。”張全中喜滋滋地叫。

女孩子抬頭,看著張全中,眼中含笑。

我看清了她的臉,當即一怔,竟然覺得那張臉有七分麵善。

“小官,這位先生姓夏,名天石,是我的好朋友。他過幾日要遠行,正好帶你離開濟南。”張全中急匆匆地介紹。

女孩子向我瞟了一眼,輕輕搖頭:“不,我早就說過了,我不走。我所關愛的人皆在這座末日危城之中,即便我活著離開,也不會心安。你知道我心裏怎麼想的,如果真的要在鴻門宴上刀斧相見,那你就放手去做。嫁夫從夫,既然我已經是你的人,那麼也就要遵從你的道德思想,視侵略軍為賊寇。我靜官小舞從小就飽讀詩書,又豈是分不清是非善惡的人呢?侵略軍兩年來犯下滔天罪行,實在已經非人而是禽獸,殺了他們,也是做善事。你一定放心,我絕不拖你的後腿。”

從這段話中,我知道了她的名字是“靜官小舞”,這應該是個日本女孩的名字。那麼說,張全中愛上的竟然是個日本人,而且還跟她有了孩子。

“兩難——巨大的兩難!”我為張全中做的事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全民抗戰的年代,他去喜歡這個日本女孩,無異於與舉國百姓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