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紅日變了顏色,由赤紅色變成了月白色,仿佛白天突然變成了夜晚。可怖的是,紅日明明已經變色,但它的邊緣仍然被紅色的液體持續暈染著,仿佛遭到重創一般。
我用心觀察那太陽,隨即發現,日頭之下,皆是成片的桑林。當太陽變色時,原本是綠色的桑林也變成了白色。
“白日流血,千裏掛孝——”我失聲驚叫起來,從打坐神遊狀態中倏地醒來。
那八個字始於南京大屠殺之前的兩個月,彼時舊政府的黨國第一幕僚、大占星師海先生登上南京北門城樓,用他那把最著名的紫玉青銅羅盤指著北鬥七星占卜,得出了這樣的國運結論。
其後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無需我再贅述。
南京大屠殺震驚了全球,成為人類曆史上的第一浩劫。於是,海先生的“八字占口”也傳名於世,那是大凶兆中的“血兆”,凶險到了極點,幾乎無法破解或者躲避。
正因如此,我才震愕不已,意識到外麵出了大問題。
我跳下床,馬上撥了唐桑的號碼。
謝天謝地,她第一時間接電話:“姐夫,我已經聯係上那個人,在將軍路、荷花路交叉口等他。你放心,見麵之後,我會交代清楚所有的事,然後馬上返回。”
我鬆了口氣,再三叮囑:“好,完成這件事往回走的時候,先給我打電話,我會到醫院停車場接你。”
隻要大凶兆沒有應驗到唐晚身上,我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好的姐夫,你放心吧。”唐桑笑著說,“你這麼關心我,我就算為你和姐姐的事鞠躬盡瘁,也心中無憾了。”
我無聲地皺眉,她今日已經是第二次提到生與死的問題了。
“早回來,我等你電話。”我說。
唐桑答應一聲,隨即掛了電話。
我洗了把臉,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下來。鏡子裏的我形容消瘦,顴骨高聳,兩頰塌陷,已經是十足的病容。
“撐到什麼時候算個頭呢?到連城璧醒了還是唐晚回來?再長的路總有盡頭,再長的河總有渡過去的一天。夏天石,撐吧,撐完了這一切,還有為大哥報仇的重擔等著你呢!從現在起,吃好每一頓飯,讓自己的情緒時刻保持穩定,絕對不能放任焦躁情緒,被其他人所左右……”我想了很多,對著鏡子裏的自己也說了很多。
如果唐桑聽見我這些話,一定很開心。
離開洗手間,我先打開冰箱,拿出一盒牛奶,一口氣喝光,然後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上正在播放一檔影視明星海邊野餐的真人秀節目,笨手笨腳,笑料豐富。
我隨著電視鏡頭哈哈大笑,強迫自己放下精神上的諸多包袱。
影視明星的工作壓力也很大,他們參與這樣的真人秀其實也是一種放鬆,讓自己像正常人那樣說說笑笑、蹦蹦跳跳,而不是始終端著架子演別人。
其實我們江湖人也是如此,極少有機會放鬆下來,去做回普通人。就像現在,當唐桑替我去完成那件事的時候,我能坐在這裏跟著電視哈哈大笑,真的是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放鬆體驗。
當然,一邊看電視,我的視線始終在電視機右上角的計時器上逡巡,心裏計算著唐桑那邊的事態變化。
通話半小時後,唐桑打回電話來:“已經跟那人交代完畢,馬上開車回醫院,大概四十分鍾到達地下停車場。姐夫,如果你肯下來接我的話,我們正好一起出去宵夜。我知道緯九路上有一家西北風味的小館,酸辣菜做得特別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