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大臣裴矩來說,他臉上的神情不僅是驚詫,更多的是憤懣與迷惑不解。他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這麼不惜血本救援自己的仇敵,為什麼要不顧強大的唐國的報複而與鄭結盟。他兩眼疑惑地凝視著高高在上的皇帝,沉默良久,他終於忍不住大聲勸阻道:
“不可,皇上,您切不可引軍救鄭!您若這樣做,大夏會因得罪唐國而引來滅頂之災啊!皇上,臣冒死請求您放棄這個錯誤的決定!”
“大膽,竟敢說朕的決定有誤!”竇建德臉色一沉,怒道,“忤逆國君,按律當斬!然朕念你一片忠心,且有功於大夏,故而不治你罪!”
“謝皇上不殺之恩!”裴矩看見竇建德一臉凶巴巴的樣子,也就不敢再多說什麼了,隻好伏地謝罪。
曹旦也認為竇建德這樣做不夠妥當,卻也因懼於至高無上的皇權而不敢再提反對意見。於是,殿內突然一片沉靜,一點聲響都沒有。群臣們隻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發一言。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保持一種淡然處之的姿態,那些將領心裏倒是特得意特高興,不過麵部神色依然平淡。
竇建德抬眼掃視了下立在兩旁的文武百官,見他們再無異議,麵色忽地緩和了許多,居然露出絲淡淡的笑容。然而就在這時,謀士淩敬出計道:
“皇上,今唐以重兵圍攻東都,其它地方防守相對薄弱。此時,皇上若能遣大軍渡過黃河,必可輕取懷州、河陽。然後再以重兵把守兩地,而大軍繼續前進,逾過太行山,攻入上黨,向附近的州郡傳達檄文,招撫他們納城歸順大夏。之後,大軍再進攻壺口、蒲津,收取河東之地。這樣做,有三方麵的好處。一是乘虛而入,可輕取諸地而我軍不會有多大的損失。二是可以開疆拓土,擴充大夏的領土和人口,使大夏更加強大。三是可以此來震懾唐國,迫使李世民不得不撤出東都,這樣鄭國之危急就自然而然地解除掉。此乃上策,請皇上采納!”
“皇上,淩大人之計乃是萬全之策,既可使我大夏乘機開疆拓土,增強國力,又可解東都之圍。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裴矩連忙進諫。
“是呀,皇上,臣等也以為此計可行!”接著,崔君肅、何稠、曹旦等人也相繼出列,拱手向皇上進言。
竇建德聽淩敬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就微蹙著兩道又粗又黑的短眉沉思了起來。一旁的孔德紹見皇上如此這般,猜到他被淩敬的計策打動了心,有些猶豫不決。說心裏話,他也認為淩敬的提議不失為一道良策,可因出於對淩敬的忌恨,他不想勸竇建德接受此計。不過,他也不想公然反對淩敬,以免讓同僚認為自己公報私仇。於是,他隻那麼眼含微笑地凝望著舉棋不定的竇建德,眼神有些異樣。
“皇上,臣以為不可渡河入懷州等地,當引軍直入東都,以助鄭主解東都之圍。”將軍張清特昂首闊步走出班列,兩拳一抱諫道,“且皇上素以俠義聞於天下,今鄭主有難,皇上豈能見死不救?如若皇上聽信淩大人所言,隻顧興兵攻城掠地而不引軍前往東都救鄭主,勢必為天下所恥笑。”
“張將軍說的對!”將軍範願接著說,“我等願舍身忘生追隨皇上,皆因皇上為人仗義,心懷仁厚。今鄭主身陷困境,且遣大臣親自前來苦苦相求,皇上豈能置之不顧呢?若真如此,豈不寒了天下義士之心!臣以為,皇上欲以義氣服天下眾人之心,當引兵前往東都救鄭主。”
“俠義乃是小節,為君者當以社稷為重!”淩敬振振有詞地答道,“今舉兵取懷州、河陽,收河東之地,以開疆拓土壯大軍力,使我大夏國勢強盛,雄霸天下。此乃皇上之大業也。皇上乃一國之主,當以江山社稷為重,豈能因小義而失天下呢?臣請皇上三思而後行哪!”
“仁義乃朕立身之本,豈是小事!”竇建德是個非常重江湖義氣之人,他聽淩敬這麼一說,不禁怒道,“朕有今日皆由仁義而得,豈可背信棄義!”
“皇上真乃天下仁義之主!”張清特高聲讚了句,隨即又說道,“且我軍剛剛擊敗孟海公、徐圓朗,士氣正盛,此時若出兵東都,一定能大勝李世民。一旦擊敗唐軍,我軍便可乘勢攻取河東之地,直入長安。如此,皇上不僅保全了俠義之名,而且也可平定唐國。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