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大人真乃舌辯之士,舌如刀劍哪!然東都已被我軍死死圍困,且城內糧斷,不出三五日必為我大唐所有。如此,秦王何須饒王世充不死呢?”
“屈突將軍,此言差矣!”桓法嗣針鋒相對道,“東都雖被你等久困,糧草也已斷盡,然城內守軍皆為忠義之士,必會為鄭主舍命盡忠。到時,他們定會為了忠義之節而拚死一戰。如此,就算你們最後奪取了城池,可也得損失不少兵馬。更重要的是,城內的百姓也會因為你軍強攻而慘遭塗炭。全城百姓本可因秦王的一句話而安然無恙,今卻遭如此災難與不幸。待天下人知曉,他們必定會罵秦王無道,而非鄭主也!”
“桓大人所言也不無道理!”沉吟良久,杜如晦不由自主地點頭說道,“得民心者,方得天下。今秦王可免城中百姓遭受塗炭,何不行此大義呢?”
“克明,你的意思是,我得接受他們的條件,放王世充他們一條生路,對嗎?”李世民抬眼望著杜如晦沉聲問句。
“正是!”杜如晦坦言道,“秦王,今王世充遣其子前來向您請降,足見其一片誠心。既然王世充以誠心待秦王,秦王您又何不投桃報李呢?再者,秦王殺王世充他們不過數人而已,卻要使無數百姓失去生命,還有您所愛惜的將士,同時也會因之而有損您的威名。如此,秦王您值得嗎?”
“言之有理!”考慮了好半天,李世民才決定接受對方投降的條件。他轉眼冷冷地望著桓法嗣和王玄應,高聲說道,“好,為了東都百姓免受塗炭,本王答應你們所提出的條件,饒王世充父子等人不死。你倆可立即回去,帶本王之意向王世充複命。務必兩日之內出城納降,否則我軍將攻城!”
“秦王英明!”桓法嗣悅聲答道,“鄭、唐合二為一,實為天命所歸。不戰而能取東都,實乃秦王之英明,也是全城百姓之幸,之福啊!”
“謝秦王不殺之恩!”王玄應拱手揖禮道,“秦王之美意,回去之後我當轉告父皇,請秦王稍等!”
說完,王玄應、桓法嗣二人便與李世民施禮道別。然後,他們步出營帳,上馬朝洛陽城飛快地跑去。
自從桓法嗣帶著太子出了宮之後,王世充就一直呆在寢殿內等待著他們的消息。他知道此事關係到自己一家人的生死,也關係到城中百姓的禍福。如果李世民不答應他開出的條件,那他隻能率軍出城一戰。他想到時即便戰死於城外,也比受降而死來得光彩。也是,王世充畢竟是個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有著軍人的血性與傲氣。即便是死,那也得帶著尊嚴去死,而不是在屈辱中結束自己的生命。當然,盡管他不怕死,但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繼續活著,不管以後活得如何,隻要能睜眼看看藍天碧雲,張嘴呼吸清新的空氣就夠了。事已至此,他還能有什麼更高的奢望呢?活著就好!
正因如此,此刻王世充的求生欲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強烈,都要真實。他無比強烈地渴望著生,也就無比強烈地期望著秦王能夠答應他的要求。他想自己的要求其實並不高,隻求能夠存活,隻求能夠用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換取一家人的生命。難道如此低廉的心意,李世民也不肯滿足他呢?一忽兒,他很肯定地認為李世民一定會為了自己愛民如子的高大形象答應自己的條件;一忽兒,他又覺得自己與大唐多年交戰,殺掉不少秦王手下的人,他豈能不為此而憎恨自己,豈能不為他的手下報仇雪恨。如此,他又怎肯輕易饒過自己呢?
這會兒,王世充的內心十分矛盾,十分糾結。他坐立不安,粗暴地將皇後、嬪妃們轟走,一個人在極其豪華奢侈的宮內踱來踱去,神情十分緊張。他焦慮不安地等待著桓法嗣他們的到來,好讓自己未卜的前景有個定論,免得在這兒承受這種煎熬。然而,一切都好像在故意跟他作對,在有意考驗他的承受力。半個時辰過去了,殿外一點動靜也沒有,一個時辰又過去了,外麵依然靜悄悄的。直到兩個時辰過後,他才忽然看見一個老太監佝僂著腰,邁著龍鍾的腳步朝自己走了過來。他心頭不禁一喜,想是這老太監給他報信了吧。這回還真讓他猜著了,那老太監上前一弓腰,用男不男女不女的聲音稟報皇上,說太子和桓大人已經回來了,正在宮外等候宣旨覲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