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看見鄧行德人馬不足五千,壓根就沒把他們放在眼裏,當下大聲喝令將士出戰。於是,秋風蕭瑟、洪波湧起的江麵上頓時響起了一陣陣喊殺聲。鄧行德本是個非常有血性的猛將,即便是以寡擊眾,即便是明知鬥不過,他也要拚死一搏,決不輕易敗退。然而,今天他卻不敢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與唐軍決鬥了,因為主將文士弘有令隻許敗不許勝。因此激戰過一陣後,他便掉轉船頭,率軍朝營寨快速撤退。
李孝恭見鄧行德敗逃,哪肯放過,他立即命令軍隊奮力追擊,想一舉將這股敵人消滅掉。將軍徐淩忽然覺得鄧行德敗逃有些詭異,似乎有誘敵深入之意。於是,他當即把自己的擔憂對趙郡王說了遍。李孝恭聽罷,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了陣,根本就不聽徐淩的勸諫,繼續揮師前進。
這會兒,文士弘依然立在船頭上密切地注視著前方的動靜。當他看見自己的戰船快速返回時,心裏頭不禁一喜,他知道魚兒終於上鉤了。於是,他立即命令所有戰船出動,分別向左右兩側散開,以便形成夾擊之勢。梁軍水兵訓練有素,不幾分鍾就按主帥的要求布置完畢。恰好此時,唐軍戰船進入了梁軍的伏擊圈。文士弘瞧見李孝恭,催船舉叉直迎上前去。一旁的徐淩見了,揮槍一把擋住了文士弘的鐵叉。
兩將站在船舷上,槍來叉往地戰將起來。文士弘武功並不在徐淩之下,手中那柄大鐵叉使得呼呼生風,令人生畏。徐淩見狀,不免有些心慌,鬥過數十回合,他移船離去。李孝恭見徐淩鬥不過文士弘,不禁大怒,移船揮刀直取文士弘。就李孝恭那三腳貓功夫,豈是文士弘的對手。不過,此時文士弘想進一步誘敵深入,因此他隻跟對手過了三四十招便詐敗往回逃。李孝恭不知是計,命軍追擊。於是,唐軍戰船如箭般向前飛駛。
沒過多久,唐軍戰船駛到距梁軍水寨不到一裏之處。李孝恭抬眼瞅見寨內空空如也,隻有數麵大書著文字的軍旗在江風中獵獵飄揚,不由感到一陣詫異,想那些戰船上哪兒去了呢。還沒等他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突然從彎道處轉出一隊船隻,為首的是梁將蓋彥舉。他瞧見李孝恭,大喝一聲,移船舞矛直奔過來。李孝恭看見蓋彥舉引兵從左側出,不由吃了一驚。令他更驚懼的是,緊接著一聲炮響從右側又轉出隊戰船,為首的大將乃是羅仕文。他瞅著李孝恭哈哈直笑,說你已中了我家主帥之計了。李孝恭聽罷,心裏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滿臉都是驚慌。
就在李孝恭發愣之際,文士弘率部轉了回來,他手執長槍,對著李孝恭縱聲大笑,說唐軍已被包圍了,勸他快快就降。李孝恭轉眼望了圈周遭,發現江麵上駛來兩三千隻敵船,將自己團團包圍住了。到這時,他才幡然醒悟過來,明白自己中了文士弘這隻老狐狸的奸計,同時也後悔沒聽徐淩的勸阻。然事到如今,懊悔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他必須想辦法突出重圍。他清楚梁軍人馬數倍於自己,硬拚是沒有出路,隻能趁機逃走。於是,他即刻命令手下人馬掉轉船頭殺回去。可惜的是,還沒等唐軍戰船轉掉過身,梁軍就從四麵殺將過來。
頓時,江麵上千帆競逐,戰鼓雷動,喊殺聲震天動地。唐軍雖勇,然寡不敵眾,他們隻得且戰且退。梁兵見狀,鬥誌倍增,他們一個個奮勇廝殺,恨不得把對方統統仍進大江裏喂魚。兩軍激戰,不少唐兵被對手殺死,或是掉進波濤裏溺亡。李孝恭見了痛心疾首,卻又無可奈何。為了逃生,他隻得把後麵的士卒拋棄,命大將徐淩和萬玄誌拚命殺開條血路。
好在徐淩、萬玄誌兩將勇猛異常,一陣拚殺後,他們終於護著趙郡王衝出了敵軍的包圍圈。李孝恭見自己得救,那顆懸著的心終於踏實了些。他回頭望著後麵的廝殺情景,聽著那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心如刀割般疼痛難忍。此時,他在心裏深深地責怪自己不該不聽李靖的勸阻而貿然出兵。若當初不輕敵進兵,何至於有今日之慘敗。他仰天長歎了聲,然後就領著幾十條破船和數百名殘兵敗將朝南岸疾馳而去。
文士弘見李孝恭敗逃,便率軍乘勝追擊,欲生擒趙郡王。一時間,江上千船競發,順著浩浩江風飛也似地向南岸方向駛去。李孝恭聽到後麵的追喊聲,不禁回頭一望,他看見身後戰船黑壓壓一片朝自己追來,不禁大驚失色。他一麵厲聲命士卒拚命搖櫓,一麵頻頻回首往後看。瞧見梁軍快追上自己時,他忍不住哀聲歎息,想自己將命喪浩瀚長江了。這時候,他內心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悲傷與恐懼。雖說他身經百戰,親身經曆過無數次死亡的威脅,但此刻不知為何,他對死有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正因如此,此時他多麼渴望能有人前來救自己,好活著繼續享受親王的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