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秦王這麼一說,程知節的榆木腦子也慢慢開竅了。沉默了會兒,他伸手猛地一拍腦袋,大罵聲自己是頭笨驢,險些誤了秦王的大事。那模樣相當滑稽,連秦王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過之後,他又鄭重其事地告誡程知節必須依令堅守不戰。程知節見秦王不再責備自己,樂得嗬嗬直笑,一個勁地點頭稱是。秦王一走,他就喝令手下人馬各即各位堅守營地。眾將士得知不能出營廝殺,很是失望,一個個唉聲歎氣地走開了。
諸葛德威本就不樂意幹這沒品味的活計,今又見唐軍頂著極其難聽的罵聲死不出戰,心裏越發氣惱不已。他知道若不能引唐軍出營,回去肯定免不了漢東王一頓臭罵。於是,他就把氣往士卒身上撒,大聲責罵他們是群沒用東西是堆廢物,並拿畫戟指著他們,逼他們把唐軍罵出營。說實話,這事不能責怪那些士兵,他們做得已經足夠出色了。要怪就怪李世民和他的部下抗罵能力實在是超乎想象的強,始終不為無以複加的辱罵所激怒。
諸葛德威又領著手下大罵了陣,結果唐營內仍然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回別說士卒們泄氣了,就連諸葛德威自己也徹底放棄了。他知道,這樣罵下去也不會有任何作用,便隻好耷拉著腦袋引兵回陣。果不出諸葛德威所料,他來到漢東王跟前,一開口回稟情況,就被他結結實實痛斥了一頓。這令他深感委屈,滿腹牢騷,卻又不敢當漢東王的麵反駁什麼。待劉黑闥發完火後,諸葛德威就帶著一腔怨氣回陣中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晌午時分。劉黑闥清楚自己的處境,像前番一樣隻有兩條可走,要麼撤退,要麼進攻。經過一番考慮之後,他最終做出了主動進攻的決定。眾將士聽說漢東王要迎難而上強攻唐營,大都感到恐懼和不解。因為這時候該做的是進餐補充體力,而非打仗的最佳時機,漢東王怎麼能不顧他們的饑渴疲頓而下令開戰呢?不解歸不解,恐懼歸恐懼,軍令如山,他們這些士兵豈敢違抗,隻得硬著頭皮上了。
其實,劉黑闥選擇這時候進攻唐營也是有他的道理。他知道自己手下人馬已又餓又疲,不過他同樣清楚對麵的唐軍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很肯定地認為,李世民的部隊當會因饑餓疲乏而有所鬆懈,自己正可乘此機會襲取營寨。正因如此,當範願、董康買前來勸諫時,劉黑闥壓根兒就不把他們的話放在耳朵裏,一意孤行地命軍立即進攻唐營,並聲色俱厲地對眾將士喝句,誰敢違令不遵定斬不赦。範願無奈地歎了口氣,隻得率兵進攻了。
李世民向來治軍有方,對部下人馬要求甚嚴,更何況營外的強敵尚在。因此,盡管將士饑渴疲頓,他仍舊命令他們一如既往地堅守,非但不能有絲毫鬆懈,還得加強防守。他猜到劉黑闥會因誘兵之計失效而采取強攻,這時候漢東軍還沒撤離,這就意味著他們完全有可能很快發動進攻。對秦王的猜測,房玄齡表示肯定,同時李世勣、秦叔寶、尉遲敬德等將軍也認為劉黑闥的偷襲是鐵板釘釘的事兒。隻有李元吉不以為然,他以為劉黑闥將士饑渴疲頓,不敢前來攻打唐營,很快就會撤回對岸的營寨。因此,他對秦王的話嗤之以鼻,臉出露出絲飽含嘲諷的冷笑。
不過,還沒等齊王斂去笑,外麵就突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馬蹄聲。眾將聽了,便明白是怎麼回事,拱手直讚秦王料敵如神。李世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眾將哈哈一笑。然後,他又把眼睛轉向一旁的四弟,不說什麼,隻那麼頗具意味地笑了笑。李元吉以為二哥在嘲笑自己,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什麼也不說,隻帶著一臉的慍怒大踏步走出了營帳。李世民也不計較,隻那麼寬容地笑了一笑,舉步朝帳外走去,其他將士也緊跟著走了出去。
驅馬來到營門前,李世民放眼往外一望,他看見劉黑闥已率軍來到了距營寨不到百米之處。於是,他馬上命令士卒們放箭,盡量把賊軍堵在那兒,以減輕對營寨的攻擊。唐兵得令,一個個張弓搭箭,瞄準飛奔而來的漢東軍射去。頃刻之間,春風輕拂的空中就響起一陣陣嗖嗖的聲音,無數支箭如雨般密集地射向營外的敵陣。很快,衝在最前麵的那幾個漢東騎兵便應弦倒下,後麵的士兵看見那鋪天蓋地般飛來的箭矢,嚇得直勒住馬韁。
劉黑闥見部下人馬被空中飛舞的箭矢嚇得直往後退,不由得勃然大怒,手揮著大刀高聲喝令他們不顧一切地衝。軍士們知道冒著箭矢前進,就意味著死亡,他們誰也不想往前衝。然而王命不可違,他們隻得奉命行事。一時間,漢東兵個個都成了視死如歸的英雄,他們奮不顧身地往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