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粗粗看了看宇文穎呈上的那封信函,心頭不由一怔,臉直往下沉。沉默了好半天,他突然出人意料地厲聲問大兒子道:
“太子,這封信真的是你寫給逆賊楊文幹的嗎?如實稟奏,不得撒謊!”
“回稟父皇,此信的確是兒臣所書!”李建成知道事到如今不承認這封信函是搪塞不過去,因此他想了想,就開口承認了。
話音剛落,殿內就響起了一片驚呼聲。裴寂氣得隻拿眼瞪李建成,怪他太老實了。李世民臉上掠過絲抑製不住欣喜的笑,隨即把眼睛轉向蕭瑀。
“皇上,既然太子已經承認了自己與楊文幹勾結謀害秦王,那就請按律懲處太子吧!”蕭瑀出列,拱手向李淵進諫道。
“太子不念手足之情,竟然與外人相勾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有負天下人之望!”陳叔達振振有詞地諫道,“皇上,今太子已失德,請廢之!”
“陳大人說的對!”宇文士及、高士廉等人趁機向李淵施壓,“皇上,今太子做出這等有悖天理之事,罪責深重,當逐出東宮,以向天下人謝罪!”
這會子,裴寂、李綱、李藝、王珪等東宮之人都有心替太子說話,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們心裏明白,太子承認那封信就等同於招了謀殺秦王的罪行。太子都承認了這樁大罪,他們又如何好替他開脫呢?這事要怪就怪太子糊塗,居然一口氣就把這事招了。唉,真是的!麵對步步進逼的秦王府勢力,他們束手無策,隻好在心裏暗自埋怨太子。同時,他們又將眼光齊刷刷地對準皇上,希望他能站出來替太子說話,使此事峰回路轉。
李淵知道這事一旦公布於眾,必然會讓秦王府乘機打壓東宮,因此陳叔達、宇文士及等請求廢除太子之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正因如此,他聽到這些臣子們高呼廢除太子時,表情出人意料地平靜,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他一動不動地靠在龍椅上,抬眼望著吵吵嚷嚷的眾臣什麼也不說,隻顧靜靜地思考著對策。他心裏清楚靠自己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壓製住秦王府,明目張膽地庇護太子,是相當不明智的做法。因為這樣做無法令群臣心悅誠服,不僅會影響自己的威信,也會進一步加劇秦王府與東宮之間的明爭暗鬥。因此,要想擺平此事,他隻得另尋辦法。他一邊沉思默想著,一邊緩緩地轉動著那雙有點渾濁的眼睛。當目光停留在太子中允王珪臉上時,他腦子突然一轉,計上心頭。於是,他轉眼對著眾臣說道:
“太子為人忠厚實誠,豈敢做出這種事!朕敢斷言,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唆使太子這麼做。誰敢這麼大的膽,挑撥太子兄弟倆的感情,啊!”
這話一出,李世民、蕭瑀等人都驚呆了,他們壓根就沒想到皇上會來這麼一出。同時李元吉也嚇得心砰砰直跳,以為父皇猜到了是自己教唆大哥刺殺二哥。因此,他心神不寧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不敢正視父皇。隻有李建成的臉上露出絲令人難以覺察的微笑,心底湧起陣說不出的歡喜,因為他明白這是父皇有意出手救自己。於是,他立即精神為之一振,配合著父皇動情地說道:
“父皇聖明!兒臣一向顧念手足之情,怎忍心殺害自己的親弟弟!兒臣寫信給楊文幹,是因一時糊塗聽了王珪的話才這樣做。請父皇原諒兒臣!”
“王珪,此事真是你教唆太子這麼做的嗎?”還沒等李世民反駁大哥,李淵就急忙嚴厲地喝問王珪。
說實話,當初王珪是反對李建成刺殺李世民的計劃,自然不會挑唆太子給楊文幹寫信。書信之事,完全是李建成一人所為,連魏征也沒有參與其中。這會兒,聽到太子這麼嫁禍於自己,他先是一怔,緊接著又領悟過來了。他知道皇上是想把罪責推給自己,這樣就好保住太子。王珪忠於太子,不想看到太子被逐出東宮,甚至被秦王借機殺害。因此,他為報答太子往日對自己的厚愛與恩惠,當即就決定不惜一切搭救太子。
“皇上,罪臣該死!”過了會兒,王珪毅然決然地走出班列,撲通一聲跪伏於地,向李淵請罪道,“啟稟皇上,書函之事,確是罪臣唆使太子所為。罪在臣下,太子殿下不該當此大罪,請皇上治臣之罪!”說罷,他又叩頭謝罪,口中連連說著,“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