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的家屬院,位於操場旁邊。那裏有兩排老式的五層樓房。主要居住的都是連以上隨軍家屬。周倩的家就位於一號樓三單元一樓的東戶。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相對其他住戶,住一樓的,在住房後麵,還有一小片菜地。可以種些鮮花和蔬菜。
周倩領著瘋娘,進了家屬院後,就和蔚可心分了手。可心家就住在周倩家後麵的那棟樓上。
走進樓道。周倩來到家門口,她拿出鑰匙,打開門。
屋裏很暗。樓前的那排樹剛好把一樓的陽光遮擋住。雖然光線不好,卻很涼爽。不開空調,也不會感覺到熱。
和瘋娘一同進了屋,關上門後,周倩就生氣地對瘋娘說:“誰叫你又跑到外麵去了?丟人不?我爸呢?”
瘋娘像犯錯的小學生,低著頭,膽怯的望著生氣的女兒,不敢吱聲。
周倩把手裏拿著的中南大學錄取通知書放到門邊的鞋櫃上,就朝屋裏喊了一聲:“爸——。”
屋裏靜靜的,除了周倩的回音,沒有其它聲音。
“倩倩——你——爸爸他——不在家。”瘋娘好像能記清東西了。她依然膽怯的望著自己的女兒,小聲說道。
“我爸去那了?”周倩聽見母親的話,就回頭問她。
“早晨,你出去,你爸說要賣魚,走了。”瘋娘楊起那隻滿是塵土的髒手,對周倩說。
“行啦,行啦。我知道了。”周倩不高興地說道,就進了自己那間小臥室。鞋子也不脫,一歪身,躺在鋪著青竹涼席的床上。兩眼望著天花板,想起心事來。
這時,周倩的心就像這灼熱的天氣,令人煩躁不安。那種對母親既愛又恨的感覺再次從心底湧起。母親怪可伶的。患上這種病,就等於把一個人給毀了。
周倩也常常想,母親要是沒有患上這種精神疾病,那該多好啊。母親一定是個優秀鋼琴老師,或者歌唱家。母親多麼漂亮。想到母親的漂亮,她又想起那個小時候拍下的全家福照片。
周倩的目光轉向臥室牆上懸掛的相框,那是一老式的相框,相框裏有父親身著軍服的軍官照。母親年青時,當鋼琴教師的照片,還有父親和母親的結婚照,也有周倩上中學時的一張照片。這些照片的中間,就有一張周倩小時候拍下的全家照。
周倩的目光停留在相框裏母親那張漂亮的單人照上。那個照片上的女人意氣奮發、神采飛揚。一頭秀麗的剪發。穿一身素花套裙,兩隻大大的眼睛含笑向前方眺望。
看到這幅照片,周倩就想,要是母親沒有患這病,該多好。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母親患上這種折磨人的病呢。
她多次問過父親,母親為什麼會患精神病?父親總是搖搖頭,歎口氣。“這都是命。”就不在說下去了。
不過,在母親患病的這些年。父親依然愛著母親,他既當父親,又當母親,既要照顧患病的母親,還要照顧上學的周倩。加上工作繁忙,四十五歲的父親,早已添了白發,那模樣比五十歲的人還顯老。
父親跟周倩說過,他的生命裏,最重要的人就是母親和周倩。不管母親怎麼樣。父親說他都會愛她一輩子。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會去給母親治病。
想著想著,周倩就覺得身體困乏,一絲睡意襲上了大腦。周倩就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不知什麼時候,瘋娘光著兩片腳丫,手裏端著一碗衝好的酸梅粉,走了進來。
“倩——倩——。”她剛喊了一聲,一抬頭,瞅見女兒周倩躺在床上睡著了。瘋娘馬上止住了聲音。攝手攝腳的小心翼翼端著酸梅粉,走近周倩的身邊,她謹慎的將衝有酸梅粉的碗放到周倩的床頭櫃上,轉身走了出去。
很快,瘋娘又攝手攝腳的回來了。這次,她的雙手抱著一條印花毛巾被,她輕輕的走到周倩身旁,顫微微的將毛巾被拉開,蓋在周倩的身上。然後,把放在床頭櫃上的那碗酸梅粉端在手上,恭敬地站在女兒熟睡的身旁,像一位天使,用母愛守護著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