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四章 (3)
其實,誰都知道政府不會派遠征軍到丹吉爾去。但是議會休會那一天,有一位名叫朗久爾?薩拉辛伯爵的右翼眾議員發表了一篇風趣橫生、連中間派都鼓掌叫好的演說。他像以前西印度群島某位著名的總督那樣,說他敢以自己的胡子與總理的頰髯打賭,既然前任內閣已經派兵去了突尼斯,新內閣一定會步其後塵,出兵丹吉爾。這樣做完全是一種喜歡平衡對稱的心理,正如在壁爐上必須擺上兩個花瓶一樣。他還說:“先生們,說老實話,非洲的領地對於法國來說,好比是個壁爐。這個壁爐的風門很大,燒盡了我們最好的木頭,但我們又必須以銀行的鈔票來點火。
“你們既然出於藝術家的異想天開考慮,同意用比代價高昂的突尼斯作為擺設裝飾壁爐的左角,那麼馬羅先生就有必要效法其前任,將摩洛哥作為另一件小擺設裝飾壁爐的右角。”
的確是一個膾炙人口的演說,也給杜洛華很多的啟發。他以此為主題寫了十篇關於阿爾及利亞殖民地的文章,還根據演說的內容把他剛進報館時所寫的,後來又中斷了的連載文章寫下去。他也知道政府不可能出兵丹吉爾,但他仍然堅決支持軍事遠征的說法。他撥弄著讀者的愛國精神 ,把西班牙看成是與法國勢不兩立的民族而大肆攻擊,語言之惡毒簡直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法蘭西生活報》現在身價百倍,因為它與當局關係密切,這已經是婦孺皆知的事實。它搶在最大的幾份報紙前麵,發表政治新聞,用不同的方式指出與它有交情的部長們的意圖。巴黎和外省所有報紙都從它那裏尋找消息,引用它的文章,害怕它而又漸漸的尊敬它。它已經不再是一夥政客的令人懷疑的工具,而成了內閣公開的房舍,拉羅舍?馬蒂厄是該報的靈魂,杜洛華則是他的擴音器,瓦爾特老頭既是一位沉默寡言的眾議員,又是個詭計多端的報社記者。據說他暗中操縱摩洛哥的一大筆銅礦買賣。
瑪德萊娜的客廳每星期都有不少的內閣成員在此聚會,成為有影響的中心,甚至總理也在她家裏吃過兩次晚飯。以前不想隨便跨進她家門檻的國家政要的夫人,現在爭著做她的朋友,並以此為榮,她們登門拜訪她的次數比她回訪的次數要多得多。
外交部長在她家裏儼然是個主人,無論什麼時候,想來就來。每一次都帶著公文、情報或者消息,對杜洛華或者他的妻子進行口述,仿佛這兩個人就是他的秘書。
杜洛華對他早已不滿。部長一走後,屋裏隻有杜洛華和瑪德萊娜了,他就以威脅的口吻大發雷霆,含沙射影,惡毒咒罵那個低級庸俗而又不可一世的暴發戶。
但瑪德萊娜不回應他,總是輕蔑的聳聳肩膀說:
“如果你和他一樣作了部長,一樣也是趾高氣揚的,沒當以前,你就閉上嘴吧。”
杜洛華捋著胡子,乜斜著眼睛看著她:“我的本事別人還不知道哩,也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她也意味深長的丟下一句:“那就走著瞧吧!”
兩院複會的那個早晨,瑪德萊娜躺在床上不斷地為她的丈夫出謀劃策。杜洛華正穿著衣服,準備到拉羅舍?馬蒂厄先生家吃午飯,並打算開會以前聽取他的指示,看第二天要在《法蘭西生活報》上發表的政論文章如何寫。實際上,這篇文章是內閣真正意圖的一種半官方的聲明。
瑪德萊娜說:“千萬別忘了問他,貝隆格勒將軍是否正如傳說那樣已經被派往奧蘭,如果是真的,那可是意義非凡啦!”
喬治有點不耐煩的說:“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用你來囉嗦。”
瑪德萊娜並沒有惱怒,不失聲色的回了一句:“親愛的,我平時托你替部長辦的事,你會忘掉一半,丟三落四的。”
喬治嘟囔道:“你那個部長煩死人了!簡直是愚不可及。”
瑪德萊娜仍然心平氣和的說:“他是我的部長,同時也是你的部長,可他對你比對我還有用。”
杜洛華稍稍偏過臉來,對她冷笑一聲:
“對不起,他並沒有追我。”
她還是慢條斯理的說:“可也沒有追求我哇,但他可以幫助我們飛黃騰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