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風,落葉更蕭。
天地間寂寞之色更濃,濃得令人發瘋、奔潰、嘔吐。
一代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錘王手中已無錘,不但沒有錘子,連手臂也沒有了。
他手裏沒有了武器就仿佛是老虎已沒有了牙,沒有牙齒的老虎是什麼樣子?是不是活不長?是不是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獵物?卻又無法去追逐、無法享受?隻能靜靜的逃避,靜靜的等待,等待離別。
軀體的離別,生命的離別,統統的離別。
他臉上的肌肉已鬆弛,神情顯得極為懶散,極為呆滯。
眸子裏已沒有了寒意,那種天王特有的寒意,甚至連軀體仿佛都已鬆軟、無力,不再那麼挺拔。
威嚴已逝去,殺機就會離別,殺氣漸漸消失,消失得無影無蹤。
斷臂已落在地上,上麵的青筋依然毒蛇般翹起著,沒有改變,沒有一絲變動,依然保持著殺人前的熱情與興奮,保持著天王的威嚴與殺意。
他的人呢?
他腳下的步子並不大,也極為緩慢,這很容易令人聯想到七八十歲的老人,身上帶著七八十種病,......。
鮮血依然在流淌,他走到哪裏,就流淌到哪。
他並沒有看一眼斷臂與錘子,隻因那些已與他離別,不單單那些已與他離別,曾經擁有的榮譽、輝煌、漂亮女人.....,這些統統都已與他離別。
可是他還活著。
他的生命並沒有與她離別。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到他的餘生,他的餘生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很寂寞?很空虛?很狼狽?很落魄?......。
無生石像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古道,沒有風,塵土沒有飄起。
滴滴鮮血滾落,激起塵土並不是那麼熱烈、興奮,顯得說不出的嬌弱、無力。
楊晴將他嘴角鮮血擦淨,就靜靜的握住披風,靜靜的凝視著錘王。
“他是不是就這樣玩完了?”
無生不語。
“他剛剛真的好威風。”
無生不語。
“他遇上你之後,真的好倒黴。”
無生不語。
“他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無生不語,已在歎息。
“你看他以後是不是就不能在殺人了?”
無生不語,歎息聲更長。
沒有風,竹林搖晃漸漸洶湧,枯葉飄零變得更加強烈。
錘王仿佛沒有看到,也沒有感覺到什麼。
洶湧竹浪已輕輕翻滾著。
他的目光依然落在前方古道上,平坦、堅硬、冰冷的古道,無力、暗淡、嬌弱的目光。
竹浪洶湧的浪濤之中,忽然飄出一個人,一口劍。
劍光閃閃,飄向錘王。
這人臉上笑容就像是手中卷宗裏的文字,方方正正、有模有樣的,帶著濃濃地書卷氣,書生氣。
赫然是書生常笑。
多情三子赫然已回來。
常笑臉上的笑意更濃,軟劍青光閃閃卷動,卷向錘王的頭。
無生輕煙般掠起,飄了過去。
披風一揮,劍光頓無,軟劍已軟軟垂下,常笑臉上的笑意忽然僵硬,硬死。
“你什麼意思?”
無生不語,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槍頭般盯著、戳著常笑,仿佛要將常笑活活戳死在大地上。
“為什麼救他?”
無生不語。
“你還是救不了他的。”
無生不語。
竹浪已平息,枯葉飄落已不再熱烈,漸漸已無力、嬌弱。
常笑冷冷的盯著,冷冷的笑著。
他的笑意已漸漸更濃,說不出的殘忍、凶狠、惡毒。
掌中劍已低垂,卻依然閃動著青光,他隻是靜靜的站著,並沒有任何動作。
錘王軀體已顫抖,臉上卻泛起笑容,說不出的呆滯、迷茫、無力。
“你為什麼要救我?”
“你是戰書,是我跟離別咒決鬥的戰書。”
“你真的不怕死?”
“你要活著,將戰書帶回去。”
錘王不語,已在點頭,臉上的笑意更濃。
書生已現出,多情、浪鬼呢?
天地間漸漸變得安靜了下來,安靜得令人窒息、崩潰。
落葉著地的沙沙聲聽來說不出的清脆。
那兩人在哪裏?
那兩人會在哪裏出來?會在哪裏出手?是不是很快就會出手?還是讓人去靜靜等待?
等到無法忍受、無法麵對的時候,等到無生軀體崩潰、虛脫的時候,再出手?
到那時是不是就會很容易將他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