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
小樓裏歡聲卻沒有一絲疲倦之色。
江湖草莽地頭蛇的臉頰已泛起嫣紅,目光漸漸比月色更加朦朧。
邊上七八個妙齡少女癡癡的圍繞他笑著。
爐火搖曳得更加劇烈了,他卻變得說不出的多情、溫柔,就像是癡情中的少女。
他漸漸已笑了。
可是他笑意很快就消失了。
臉上的神情漸漸已嚴肅起來,邊上一個端著燒酒的少女,被他一巴掌摑飛,重重的撞在牆上。
爛泥般滑倒,就不再動彈,似已被他一巴掌摑死。
外麵冷風飄飄,飄進來一個少女。
她飄進來就伏倒在他足畔,親吻著他的腳。
端酒的少女們已消失不見,她們已知道草莽不高興的時候到了,他不高興就會有災難發生。
他沒有看一眼足畔的少女,目光依然看著窗外,窗外忽又飄進來一個人。
這人石像般挺立著,挺得比他手中的槍還要直。
懷裏抱著一個已死的少女。
草莽連盆帶人一腳踢飛,斜倚著不語,眼裏的目光漸漸已清醒,漸漸已不再朦朧。
無生石像般走向他,停於七尺處,石像般不語。
眸子槍頭般盯著、戳著這人,仿佛要將這人活活的戳死在地上。
草莽也在盯著他。
他的眸子漸漸已變得雪亮,雪亮如刀鋒,森寒、冷血的刀鋒。
“我知道你。”
無生不語,已將懷裏的屍骨重重摔在地上。
“你是槍神無生?”
無生不語。
“你始終還是來了。”
他凝視著屍骨,靜靜的凝視著,不語,卻招招手。
不遠處的少女咬牙,掙紮著爬起,走了過去,將屍骨抱起,走向屋外。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石像般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是的,因為你要找我。”
“沒錯,因為你犯了我的事。”
“什麼事?”
“你殺了三霸天?”
“是的,你想怎麼樣?”
森寒、冷血的目光已飄起了殺意,“以命抵命,殺人者死,天經地義。”
他的手忽然多出把短刀,手鬆開,刀“叮”的滾落到地上。
刀光閃閃,逼人眉睫。
爐火在上麵搖曳的很劇烈、熱情。
無生不語,已在等待。
刀沒有動,人也沒有動。
小樓驟然間變得冷冷輕輕,沒有一絲暖意。
美人已走,酒意漸消。
酒猶在,不遠處寬寬大大的桌上,有各式各樣的酒,什麼樣的酒都有。
沒有你見不到的,隻有你想不到的。
除了酒就是菜,菜卻是很簡單,簡單的沒有幾樣。
冷風飄過,酒壇就發出“嗡嗡”的聲音,極為淒涼,極為哀傷,仿佛是半夜冤鬼在哭訴著自己的不甘與怨毒。
草莽凝視著無生,凝視著無生的軀體,凝視著無生的槍。
最後凝視著刀。
他沒有動,無生也沒有動。
刀卻已動了,輕輕的飄了起來,飄動著,仿佛在邀請著什麼。
仿佛在邀請著無生去死。
無生不語,已握住短刀,短刀立刻失去了光澤,一絲光亮也沒有。
驟然間變得沒有一絲生機,沒有了殺人的光芒。
那種逼人的光芒。
無生握住刀,不語,走向爐火。
將刀伸進爐火,刀進爐火,他的手也跟著進去。
短刀已在爐火裏搖曳、扭動,漸漸已變形,漸漸已融化,漸漸已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