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古樹最後一片殘葉蕭蕭落下,著地沒有一絲動作。
冰冷的寒風漸漸已消失。
低懸的陽光沒有一絲熱力,天地間寒意更濃。
無生的眸子已飄向那片殘葉,沒有一絲活力、一絲生機的殘葉。
然後石像般不動,石像般不語。
迎客鬆也沒有動,他依然瞧著無生,瞧著無生的背脊,背脊上每一根肌肉仿佛都是石頭塑成的。
堅硬、冷靜、穩定。
木漿緊挨著頭皮,無生仿佛已被這一擊完全擊中,完全擊垮,完全已動不了了。
空空洞洞的眸子沒有一絲情感,沒有一絲痛苦,更沒有一絲哀傷。
天邊白雲悠悠,似已在為他們的淒慘命運悲慘。
迎客鬆已在大笑,笑聲陣陣,振得大地上塵土飄飄。
“你為什麼沒有殺我?”
無生不語,似已不願跟他多說什麼話。
可是迎客鬆的嘴裏忽然一口鮮血噴出,噴出就驟然間倒下。
手鬆開,木漿落地。
他的後麵赫然站著一個人,一個用劍的人。
森寒的劍光飄飄,他眸子裏卻沒有一絲殺機,沒有一絲殺氣,也沒有一絲殺意。
沒有風,所以他眸子裏淚水流出依然在臉頰上,緩緩的往下流淌,既不知道流淌到哪裏,也不知道流到何時。
他們的命運也許更是如此。
他凝視著劍鋒上鮮血,輕輕一吹,鮮血已消失。
鮮血已飛濺,已飄飄,已與他臉頰上流淌的淚水融為一體,已飛濺,已飄飄。
沒有人能形容那一劍的威力,也沒有人能形容那一抹的悲傷,更沒有人能形容劍鋒上吹散的血淚是多麼淒涼、哀痛。
無生轉過身,凝視著這人將劍緩緩入鞘,緩緩的哀傷。
這一代江湖中人,習慣吹落劍鋒上鮮血,也許隻有一個,幸好也隻有一個。
這人赫然是春宵劍王。
劍王沒有看一眼無生,卻凝視著地上的迎客鬆,迎客鬆也在凝視著他。
他們之間的感情、恩怨仿佛已在此刻徹底升華,得到應有的了解,應有的包容,應有的滿足。
迎客鬆嘴角哀傷之色更濃。
劍王的眼角哀傷之色仿佛更濃,濃得無法消散,任由多少淚水都無法衝散。
他們之間為什麼會如此傷感?春宵一劍值千金,他此時為什麼會手軟?沒有擊中他的死穴?
他竟已手下留情,劍下留情。
迎客鬆凝視著劍王,劍王手裏的劍。
劍已入鞘,劍鋒已藏,劍氣已消失,殺人已結束。
“你是劍王?”
劍王點頭。
“春宵一劍,劍下無活口,故而春宵一劍值千金。”
劍王點頭。
“可你剛剛那一劍,就不那麼高明了,也根本不值千金。”
劍王凝視著迎客鬆,眸子裏流淌的淚水已更多,看到的一切已變得更加朦朧,朦朧如夢。
淒涼、哀傷的夢。
他笑了笑,“你是迎客鬆?”
迎客鬆點頭。
“迎客之鬆,忠貞無其二,故而迎客之鬆義蓋天。”
迎客鬆點頭。
“可你剛剛那一出,就不那麼偉大了,也根本不是忠貞。”
迎客鬆凝視著劍王,劍王沒有動,劍也沒有動,動的隻有淚。
他們之間仿佛已沒有話,隻有淚,還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