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夜色裏劍光飄飄,劍光下傳來夢遊般慘叫聲。
這是酒鷹的聲音。
揚天嘯盯著他的臉頰,漆黑的夜色裏,那張臉頰顯得極為蒼白而憂慮。
他咬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明天黃昏,無生一人,雪山之巔,一決勝負。”
這句話仿佛已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脖子上根根青筋依稀堅硬聳立著,沒有一絲跳動。
揚天嘯深深哀傷,將他的眼睛合上,就靜靜的凝視著天邊,天邊更黑。
無邊無際的黑暗,永無休止的黑暗。
這豈非就是死亡的邊緣所在。
屋子裏忽然少了兩個人,變得說不出的冷清而孤獨。
沒有人願意說話,他們心裏的話似已被外麵那冰冷、無情的冰雪凍結、凍死。
瓦片上積雪飄落,顯得極為蕭索而無力。
屍骨已安葬,就葬在原來的地方,也用酒祭過。
江湖中人,就要用江湖的風俗。
死在哪裏,就葬在哪裏。
揚天嘯手上的泥土猶在,漸漸已幹枯,漸漸已沒有了寒意。
他並沒有說什麼話,隻是靜靜的盯著無生,石像般一動不動的軀體,已麵對著他。
空空洞洞的眸子裏已有火焰在搖曳,火盆裏的火焰搖曳的並不劇烈。
“你說。”
揚天嘯盯著無生,不語。
“你不可能沒有話要說。”
揚天嘯不語。盯著溫柔的火焰,溫柔的仿佛是心裏多情戀人,不但多情而且柔軟。
他似已在回味著戀人帶給自己的刺激與快意。
無生忽然槍頭般盯著、戳著揚天嘯,盯著、戳著他的臉頰上每一塊肌肉。
“你一定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揚天嘯不語。
他的神色顯得很享受,仿佛在享受著那段情感的刺激與快意。
無生不語。
他已不在言語,似已不願多說一個字。
屋子裏死寂如墓穴。
無生石像般轉過身,石像般走向外麵。
楊晴忽然跟了出去,握住披風。“你是不是去找他們?”
“是的。”
“可是......。”
無生輕撫著她的軀體,她的軀體已在夜色裏恐懼、抖動。
他深深歎息,恐懼、抖動是女人該有的,男人卻不能有,一絲也不可以有。
“可是死人絕不可以說話。”
楊晴點頭。
無生盯著森白的大地,大地上依稀殘留著揚天嘯回來的腳印。
“隻要是人,就可以說話,無論死活都一樣。”
楊晴吃驚不語。
“死人有時說的話比活人更真誓。”
楊晴更不動。
無生將披風解下,係在楊晴軀體上。
楊晴癡癡的笑著,臉頰上的笑意更濃了,也沒有了一絲懼怕之色。
她凝視著無生石像般沒有一絲情感的臉頰,似已感覺他並不是石像般無情的。
無生拉著她的手,靜靜的盯著前方,然後走向前方。“你不怕?”
楊晴笑著,“我怕。”
“你怕還跟著過來?”
“是的,就因為怕才跟著。”
無生不語,空空洞洞的眸子已在搜索著雪跡,一絲都不願放過。
他走的並不快,也不慢。
蒼穹一片死黑,無星無月無光。
楊晴凝視著遠方,遠方已有一盞鬼火搖曳。
她已漸漸喘息,呼吸已不穩,“那是什麼?”
無生不語,拉著她向那鬼火走去。
距離越來越近,肚子裏那顆心跳動更加強烈,不穩。
這人鬼一樣的站在那裏,手裏輕撫著酒鷹的酒壺,似已在眷戀著裏麵的情感。
無生石像般走向她,靠近她。
空空洞洞的眸子已槍頭般盯著、戳著這人。
楊晴已感覺自己已要發瘋、崩潰,也感覺到握著的那隻手極為幹燥,極為冷靜,極為有力,極為穩定。
她深深喘息。
這是個女人,臉上的憂傷、痛苦之色更濃,看見無生過來才回過神,盯著無生,似已很吃驚。
冷冷冰冰的臉頰上沒有一絲暖意,在漆黑的夜色裏看來,仿佛是夜叉。
她盯著無生的那隻手,那杆槍,久久才說著,“槍神無生?”
無生點頭。
“你過來做什麼?人也死了,看也是枉然。”
無生盯著她的手,她的手居然也很穩定,就算是在痛苦、哀傷的時候都是極為穩定的。
燈光下那修長、纖細的手指顯得更加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每一根指甲都修剪的很仔細。
這女人不是劍客,也沒有帶刀。
她手上僅有一燈籠,一酒壺。
軀體已在嬌弱、無力的打顫著,仿佛隨時都會因過度痛苦、哀傷而虛脫、倒下。
無生不再看她一眼,已走向酒鷹的墳前,撲倒在冰冷、堅硬的泥土上,用力的扒開泥土。
這動作不但令楊晴驚慌、恐懼,也令提燈籠的女人吃驚不已。
她已吃驚的盯著無生,“你要做什麼?”
無生已喘息,咬牙,“找他有事。”
“你找他能有什麼事?”
“看看他有沒有話跟我說。”
冷冷冰冰的臉頰上已現出了憤怒之意,“你......。”
她咬牙忽然撲倒無生,用力的掐住她脖子,似已想活活將無生掐死。
他們已在冰冷、無情的雪地裏翻滾著,嘶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