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片銀白。
萬物著白裝,仰蒼穹之憂傷。
冷劍冷眼冷視天邊,天邊也是冷的,冰冷而漆黑。
柳銷魂凝視著冷劍,“你們是名門正派,一定很正義。”
冷劍不語。
“一定不會亂殺無辜,是不是?”
冷劍笑了,“我喜歡亂殺無辜,我不亂殺無辜,就不足以令我峨嵋派威名赫赫。”
她細細的嚼著那名門正派,嚼著一定很正義,漸漸已笑了,冷笑。
劍鋒上的鮮血並未飄落,又很快的刺入,她仿佛並沒有從裏麵得到什麼快意。
她忽然盯著柳銷魂冷笑,笑的很神秘,更譏誚,“知道我為什麼不殺你?”
柳銷魂不語,因為她不懂。
“因為你現在是江湖的公敵,無論是誰殺了你,都是一件極為榮耀的事。”
柳銷魂不懂。
這種道理,她從未聽過,也未想過。
“我殺了你,可以令江湖中所有門派側目,令峨嵋威名大震,......。”
柳銷魂不語,也不懂。
他們都是人,都是劍客,為什麼卻一點也不同?
手中都有劍,都是江湖中很有名的劍,出手都不會慢,都不會令自己失望,也不會令對手輕視。
為什麼他們心裏卻截然不同?
同樣是出鞘,但出鞘最終目的卻一點也不同。
孤鷹是劍客,劍客中的劍客,他出鞘隻是保護自己,遠離江湖。
冷劍也是劍客,冷之又冷的劍客,她出鞘卻為了師門的榮辱,師門的輝煌。
揚天嘯呢?他又是為了什麼?
也許他並不是為了名利,也不是為了什麼人,隻是為了手中的劍,......。
柳銷魂凝視著孤鷹,他的眼眸依稀盯著自己,但眸子裏已沒有一絲力道。
她凝視著那隻手,一直不肯放開的手,似已充滿了一種令人無法理解的力量。
他對自己是不是已生出了情感?
這種情感是友情?還是親情?還是戀情?或者是主仆間的忠義之情?
柳銷魂嬌弱的說著,“你這又是何苦?”
孤鷹孤零零的盯著她,孤零零的盯著她的臉頰,......。
他臉頰上的笑意漸漸已變濃,那種笑意竟也是孤零零的。
也許他真的好孤獨,也很寂寞。
如果沒有經受百般寂寞、孤獨的折磨,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笑意,還有這麼孤零零的神情。
柳銷魂凝視著孤鷹,“我是離別咒的主人。”
孤鷹臉頰上的笑意更濃,因為從認識柳銷魂那一刻開始,還是第一次聽到說自己是離別咒的主人。
他點點頭。
柳銷魂也點頭,“你是離別咒的七鷹?”
孤鷹點頭。
柳銷魂凝視著他那富有年輕活力的笑意,眸子裏憐惜、同情變得更深,“你也是最強之鷹?”
孤鷹臉頰上的笑意沒有一絲消失,卻變得極為酸楚。
柳銷魂不知道他的臉頰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他的劍術到達這種境界還不是很高?
他努力喘息,努力的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我不是最強之鷹。”
柳銷魂不語。
孤鷹盯著那株崖壁上挺立的鬆樹,冷風過去,積雪片片飄零,顯得極為美麗、燦爛而又輝煌。
這瞬間的景色似已將他迷住,他的心,他的魂都已被迷住。
“離別咒有七鷹,隻有一隻鷹才算是最強的。”
柳銷魂不語,靜靜的等著。
“是善鷹。”孤鷹眸子裏笑意變得苦楚,這種苦楚隻有在無法超越的對手跟前才會生出。
柳銷魂笑了,笑得也很愉快,卻並不酸楚。
“六鷹齊出劍,也不是他的對手。”他眸子裏那種苦楚之色更濃,“因為他太善良了,所有我們不願將他拉出來。”
柳銷魂凝視著孤鷹,“你們是不是很忠於離別咒?”
孤鷹點頭。
“也忠於我?”
孤鷹點頭。
他雖然不知道柳銷魂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這足以令自己歡愉、振奮。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命令,是不是?”
孤鷹點頭。
他已明白她想說什麼,卻已在靜靜等待。
柳銷魂凝視著他的笑意,忽然說著,“我命令你好好活著,沒有我命令,你不可以死去。”
孤鷹點頭,眸子裏淚水又飄出。
柳銷魂嬌弱的凝視著孤鷹,嬌弱的笑了。
因為她相信孤鷹一定會好好活著,不會死去。
天邊漸漸已現出曙色。
片片冰雪落在她臉頰上每一個皺紋裏,顯得很蒼老而又淒涼。
今晨的臉頰顯然比昨日蒼老了許多,連發絲都白了少許。
冷劍凝視著天邊那縷曙色,冰冷的臉頰變得很呆滯,仿佛在憂傷著什麼,又仿佛在感慨著什麼。
她弟子們一動不動的站在邊上,臉上不帶一絲笑意,冷冰冰的樣子,仿佛生怕自己會被別人看上,然後娶過門。
她們平時也會跟她老人家說幾句話,好好拍拍馬屁,令自己過的舒服點。
無論是什麼地方都少不了這種人,明明這種人令人厭惡,可是一直都會存在,這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現在她們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