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她拂袖著邀請,久久沒有言語,臉上那種頑皮、可愛的笑意並沒有因驚懼、膽怯而又一絲改變,也沒有一絲褪去。
軀體沒有動,鈴鐺已動了。
冷風掠過,鈴鐺不由的顫抖著,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長街上的積雪已散去,冰冷、堅硬的大地顯得並沒有那麼無情,也沒有那麼冷漠,踩在上麵,顯得極為柔和,鬆軟。
屋角的陰影下依稀仍有寒意,地麵上的冰水並未褪去,薄而透明。
衣服店的老板正坐在牆角,迎著溫暖的陽光,嗑著瓜子,沒有一絲精神。
低懸的陽光將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如竹竿,纖細的令人厭惡,背脊上冷汗已冒出了很多。
楊晴盯著自己的影子,似已癡了。
沒有一絲厭惡的樣子,並沒有因軀體發熱變得難過。
她嬉笑著凝視無生,搖搖手,鈴鐺響得更加劇烈,卻足以令人心煩。
“我知道你還是在乎我的。”
一個多情女人,麵對心愛男士,並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情感燃燒就得到滿足,有時一件小事也會令她們滿足,特別是一件在乎她們的小事,也許更令她們得到滿足。
楊晴拉著無生的手,柔柔的擺著,擺得仿佛是肚裏的心,極為歡快、喜悅而又刺激。
她指向那家衣服店,“你是不是應該陪我去一下?”
這句話仿佛是一種魔咒,牆角老板驟然間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忽然麵向楊晴。
笑得仿佛是賣唱的,滿嘴黃牙都充滿了振奮的笑意。
楊晴看了一眼,就不願去看他。
可是這人卻迎麵走了過來,手裏的瓜子已不見,嘴角依稀殘留著瓜子碎皮。
“我店裏都是上等貨色,包你滿意。”
楊晴想去,所以已凝視著無生。
無生不語,石像般的軀體沒有一絲停下,石像般走向前方,並沒有一絲停下的意思。
衣服店老板摸了摸嘴,“小店裏衣服的質料不但是上品,手工也極為好,在這條街上都很有名的。”
楊晴凝視著無生,臉頰上那種委屈、苦楚之色更濃。
她的手已搖晃了,她的心已受不了了,已完全經受不了這種誘惑。
無生忽然石像般一動不動,然後轉過身,輕撫著楊晴的軀體,“你不想去聽說書了?”
楊晴不語,臉色的表情變得很懊惱,仿佛很難過,更委屈。
她仿佛想說,那個說書的也跑不掉,耽誤一下也沒有一絲關係。
無生深深歎息。
然後石像般走向這間店裏,走進這家店裏。
楊晴嬉笑著凝視那兩條背影,兩條漆黑的影子,漆黑、陰森而詭異。
她笑著凝視著那兩條人影,兩條漆黑的影子,漆黑、陰森而詭異。
卻不是嬉笑,而是一種嬌弱、多情、善良、銷魂的笑意。
她已知道文驚雲不會再殺自己,他的劍也不喜亂殺無辜,所以並沒有殺自己。
但是自己卻暗暗的憂傷,替盧一飛的死憂傷。
盧一飛的死不但令文驚雲深深痛快、哀傷,也令他更有定力,一種極為穩定的那種力道。
他臉頰上依稀帶著那種溫文爾雅、柔如春風的笑意。
這種笑意仿佛是腳氣,已死死的纏住他,時刻都不會離開他,仿佛可以到永遠永遠,直到死亡。
就算是發瘋也不會離去。
腳氣隻會令自己難受,那種笑意絕不會令別人難受。
年輕多情的垂鬢少女,遠遠的站著,並沒有一絲打擾,隻是靜靜的凝視著文驚雲,她眼眸裏仿佛但著極為滿足的那種色彩。
柳銷魂凝視著窗外,長街上人影已稀疏,小販的叫賣也少了好多。
晌午陽光仿佛是蠻不講理的毒婦,熱情、瘋狂而劇烈。
柳銷魂背脊已有汗水,臉頰上淡淡的紅暈已飄了起來。“你有理由殺我。”
文驚雲笑著凝視桌上,茶具猶在,那口劍也猶在。
這是兩個選擇。
一個是端起茶杯,品茶,忘卻那種痛苦、哀傷的恩怨。
另一個是握起劍,欣賞劍尖飄零著仇人的鮮血,柳銷魂是自己的仇人嗎?
文驚雲的笑意變得有點奇怪,仿佛在思索著什麼,是她殺了盧一飛嗎?她並未觸及盧一飛的軀體,也沒有拒絕盧一飛來尋仇,更沒有拒絕自己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