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將落未落。
柔風已沒有一絲柔意、熱力,變得說不出的陰冷而凶猛。
掠過山頂的風豈非都是這樣凶猛?
小蝶凝視著大公子,那樣子很像是一個受了委屈而沒有地方哭訴的頑童,令人心生可憐、可愛而可恨。
他竟已垂下頭,瞧著冰冷而僵硬的大地,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石像般一動不動,空空洞洞的眸子盯著、戳著大公子的軀體。
冷風掠過,他的軀體不由抖了抖。
小蝶看不出是他的軀體冷,還是軀體裏的心在冷。
“你本不該將這裏的秘密說出的,可你卻說了出來。”
大公子不語。
“因為他在逃脫,你在替他爭取多點時間,是不是?”
大公子不語。
“他離開這裏,一定會去東海桃林,他是不是去找魔教?”無生輕輕拍了拍大公子的肩膀,“你一定要告訴我,因為你說不定會害了他。”
大公子忽然盯著無生的臉頰,臉上竟已現出懼怕之色。
“他去找魔教,反而害了他?”
無生點點頭,“你一定認為我會殺了他,是不是?”
大公子點頭。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無生沒有理由放過小公子,因為小公子收買很多高手去追殺無生。
大地漸漸變得昏暗、冰冷。
天邊那朵白雲已失去了原有的迷人景色,就像是衰老而笨拙的女人,不會再得到別人一絲疼愛、憐惜。
大公子已喘息,軀體不由抽動,甚至眼角那幾根皺紋,都已在輕顫著。
他竟已不穩。
他竟已判斷失誤,一次判斷失誤,有時也會令自己痛恨終身,悔恨終身。
“你想錯了,因為我本就不會殺他。”
大公子臉頰上已現出驚訝之色,“你為什麼不殺他?”
“我為什麼要殺他?”
大公子不信,這人實在很奇怪,奇怪的令人無法理解。
“我不會殺他的,他卻很可能死在魔教手裏。”
大公子點頭。
的確很可能,因為魔教不會去保護一個無用之人,他到那裏,也許就會命喪當場。
那裏也許是小公子的生命終點。
小蝶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小公子若是像銀針公子那樣,也許就不會有事了。
“現在去找他,也許還不晚。”
無生不語。
漆黑的眸子盯著、戳著天邊,殘陽已垂下,天邊僅有一片紅色,紅的像是血,血淋淋的血。
天地間陰冷肅殺之意更濃。
無生並沒有說話,他似已被景色迷住。
大公子的頭垂得更低,他似已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擊潰,活活擊潰。
他的軀體,他的信心,都已被擊得粉碎。
“現在一定還有法子趕上他?是不是?”她竟已拍了拍大公子的肩膀。
大公子抬起頭,凝視著小蝶,並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
小蝶的心酸痛不已。
她從未見過人的變化如此之快,大公子仿佛已老了三十幾歲。
頃刻間竟已變得說不出的蒼老而憔悴不已,麵帶笑意,態度誠懇而熱情的折扇公子已消失不見。
是什麼力道令他有了這種變化?淒涼、淒慘而淒絕的變化。
也許能令這種人有變化,隻有一種理由,那就是情感,友情。
小公子的友情。
“為什麼?”小蝶已顯得焦急,她並不希望小公子出什麼事。
從大公子的神情不難看出,他與小公子之間友情有多深。
“他一定已走遠了,我們根本追不上他。”他的聲音已變得淒涼而蕭索,仿佛是掠過的冷風。
“你們之間一定有什麼機密溝通工具,就像是煙花。”她已想到了狗頭鍘,狗頭鍘與下屬之間,也有一種緊急溝通工具,她親眼看到狗頭鍘用那種工具,召集四處的下屬。
“你是說這個?”大公子手裏忽然多出一枚漆黑的精致細小鐵管。
小蝶笑了笑,“就是這個,你釋放這個,他一定會回來,是不是?”
大公子搖搖頭。
“他不會回來?”
大公子點點頭,“他一定會認為我已死在槍神手裏,他走的會更快,一定更快的去東海桃林。”
小蝶歎息。
他說的沒錯,如果現在發信號,一定會令他走的更快,一定令他心裏恨意更加強烈,仇恨生出的力量也許比平時要大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