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就是最好的言語,也是最原始的言語,他已在等待。
他並沒有看一眼飛毛腿,而是看著那堵高牆,高牆的每一塊磚頭,都是紅色的,紅如血。
飛毛腿直勾勾盯著無生,冷冷的說著,“你不走,就是想看我撞牆?”
無生點頭。
飛毛腿笑了笑,他居然還在笑,笑得卻怨惡不已,猙獰不已,猥瑣不已,“我撞牆是不是很好看?”
無生點頭。
“你是個瘋子,你為什麼不索性殺了我?”飛毛腿笑著凝視他的手,他的槍。
蒼白的手,漆黑的槍。
手沒有動,槍也沒有動,沒有動,也足以令人懼怕、膽怯。
因為這並不是正常人的手,也並不是正常人的槍,沒有人能形容那一槍的可怕、恐怖,更沒有人見過那一槍怎麼出手的,飛毛腿也不例外,他也沒有見過。
他隻見到那杆槍是如何收手的,縮回的很慢很慢,仿佛已無力、虛脫,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還可以出手,出手居然也沒有人看得見,這實在很奇怪。
這不但很奇怪,也很神秘、詭異。
無論是誰,麵對這樣的人,這樣的槍,都會不由懼怕、膽怯,他已不例外。
他並沒有靠的很近,鼻子依然在抽著氣,冷氣。
“我為什麼要殺了你?”
“我的功夫很高,地位也不錯,不但是魔教護教法王,也是毒教長老,我這樣的人,並不是常有的,你殺過的人之中,有多少人比我身手好的?有多少人比我地位高的?”
飛毛腿笑著看了看高牆,摸了摸頭,惡毒的笑意竟已抽動。
“你說的沒錯,我殺過的人之中,有三成沒有你的功夫高,也沒有你的地位高。”
“那你為什麼不出手殺了我?”
“我看見你就討厭,討厭的懶得殺你。”
飛毛腿怔住。
他想不通,這人居然討厭自己,討厭的懶得去殺,這是什麼思想?
無生依然盯著那堵高牆,盯著血淋淋的磚頭。
無論經過多久的春秋,多少風雨,都無法改變它絲毫,無法改變血淋淋的跡象。
“你討厭我,為什麼要我去撞牆?”
“雖然我不想殺你,卻很想看見你撞牆,看見討厭的人去撞牆,我很快樂。”他說的很慢,也很仔細,更努力。
他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努力,因為他若是不努力,說不定就會倒在冰冷、堅硬的大地上,說不定就會像野狗一樣,等著風吹雨淋,等著發爛、腐臭。
飛毛腿冷笑,“我也有機會殺你,隻不過並不想殺而已。”
無生點頭承認,他的確有機會殺了自己,可是他的沒有動手,“可是你卻沒有動手,也不敢動手。”
飛毛腿拍了拍手,塵土雖已飄走,怨氣一直還在,沒有一絲消退。
“我不殺你,因為我需要你找到小蝶,我實在很需要小蝶。”他說的誠懇而扼要。
“你不殺我,也許你很怕我,你始終沒有把握逃過那一槍,是不是?”
飛毛腿盯著幾近沒有一絲活力的軀體,卻偏偏帶著逼人的神奇力量,深深歎息,“是的,我沒有把握殺了你,你那一槍,我絕對沒有把握逃過。”
他大笑著又接著說,“天底下也許沒有人有把握能逃過那一槍,我當然也在其中,這一點,我並不丟人。”
無生不語。
他的額角已沒有冷汗,軀體上的冷汗似已流完,他的生命似已將盡,可是他依然石像般挺立著。
“你隻是看看我撞牆的樣子?”
他的笑意竟已變得狡黠而邪惡,這種笑意並不會時常出現。
“是的,我就想看看你撞牆的德行。”
飛毛腿大笑,大笑著撲向高牆,撞向血淋淋的磚頭,用的力道卻不大,溫柔的像是撫摸,像是一種享受。
無生不再看他一眼,石像般轉過身,石像般走向前方。
飛毛腿高興的跳了起來,比猴子跳的還高,天低下沒有一隻猴子比他跳的高,也沒有一隻猴子比他高興。
那種笑意居然帶著勝利的那種得意、歡愉,極為瘋狂、刺激。
“是不是很好看?”
無生不語,更沒有看他一眼。
他的腳步依然走得很慢,所以飛毛腿在後麵也跟得很慢。
飛毛腿瘋笑著,“你為什麼沒有看我一眼?”
無生不語,眸子空空洞洞的,沒有一點厭惡,更沒有一點厭煩。
“我撞牆的樣子,其實很可愛,你實在應該好好看一看。”飛毛腿拍著大腿笑了笑,眼淚竟已流了出來,“實在很可惜。”
“可惜什麼?”
無生忽然又停下,卻未轉過身,有沒有轉過身都一樣,都能令人懼怕、膽寒,他的槍依然帶著逼人的攝魂之力。
“可惜你沒有看見。”
“我已經不用看了。”
飛毛腿笑意不變,卻不再跳了,“你不用看,是不是懶得看我撞牆?”
無生不語。
“你懶得看我,是不是想看我做點別的?”
無生不語。
“例如幫你找口棺木,這種事,我很在行。”
“你要去找棺木?”
“是的。”飛毛腿眨了眨眼,又接著說,“因為人是我殺的,我找口棺木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