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衣姬緊緊握住無生的手,他的手穩定、溫暖,她的手卻已輕顫、冷透。
地上那片殘葉已飄走,那裏已沒有葉子。
天地間依然有聲音,卻不見人影。
湖衣姬手足冰冷,軀體輕顫,這種無聲的殺機,無形的殺氣,本就不是多情女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等待實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無論是等著被殺,還是去殺人,都不會令人舒服。
忍者無疑最擅長這種事。
天地間陰冷肅殺之意更濃,落葉蕭蕭。
湖衣姬喘息著,“你們還要這樣等下去?”
“是的,這是殺你們最正確的法子。”
“那你們為什麼不離開這裏?回去慢慢等?”
“為什麼?”
“你們可以坐在家裏,等我們慢慢變老,然後死去。”
沒有人說話,他們仿佛很不願意麵對這問題。
湖衣姬冷冷笑了笑,“這豈非也是很好的法子?隻不過你們一定不會去用。”
“是的。”
“你們非得要在這裏殺我們?”
“是的,你們必須死在這裏,死在這口棺木裏。”
湖衣姬看了看水晶棺木,又看了看沙沙作響的林葉,“我們若是沒有死在這裏,會怎麼樣?”
“那我們就會死在這裏麵。”
“你們看起來過得並不舒服,若殺不死人,自己就得陪葬?”
“沒錯。”
“你們隻要死不了,我們就得死。”
“沒有一點選擇的餘地?”
“絕對沒有,這是我們的行規,殺不死對手,自己就不必活了。”
湖衣姬笑了笑,“你們是不是覺得沒麵子,所以才自尋短見,安排自己歸西?”
天地間又沒有了聲音,卻有了一種劇烈喘息聲。
湖衣姬笑得更加歡愉,“你們的忍術看起來還沒怎麼修煉到家,做忍者是不能生氣的。”
“是的,我們的確不該生氣。”
“生氣會令自己失去判斷能力,拚命的時候,有一絲判斷失誤,都會倒黴的。”
“沒錯,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們還是會生氣。”
湖衣姬眨了眨眼,“你們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喜歡做生氣的事?”
“是的,我們的確有這毛病,就像賭鬼的毛病喜歡骰子,酒鬼的毛病喜歡喝酒,我們也一樣,我們喜歡生生氣。”
“你們毛病的確很嚴重,你們好像一點也不擔心?”
“是的。”
他們為什麼將自己位置模糊的暴露?這樣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他們是不是也像是釣魚一樣,來釣對方。
自己就是餌,也是鉤,他們難道想用這種法子來勾引別人?然後將別人活活釣起來。
真正的生氣對於多年的忍者來說,也許就像是毒藥,並不能給自己帶來一絲好處,卻能給對手帶去很多方便,無論是殺人的方便,還是逃走的方便,這些對忍者來說,都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一件極為慘痛的代價。
湖衣姬眼角又一次跳動,她忽然想明白了這裏麵的一切。
他們這樣的做法,也許隻是想要對方上當。
那片殘葉也是一種令別人上當的法子,他們也許還有其它的法子想要別人上當。
就在她想得入神的時候,遠方忽然飄來一件衣衫,在他們邊上飄了飄,然後忽然消失。
這是什麼意思?湖衣姬想不通。
這是忍術?還是圈套?又或者是忍者必殺的絕招?
她沒有想下去,因為無生忽然縱身掠起。
他的動作遠遠沒有往日那麼快速、那麼迅疾,掠起並不高,也不遠,他們兩人忽然跌倒在大地上。
湖衣姬劇烈喘息,她發現無生也好不了哪去,她仿佛比自己更痛苦。
他的軀體仿佛隨時會虛脫、崩潰,他的生命隨時都會失去。
無生不語。
他柔柔握住湖衣姬的手,努力掙紮,努力站起,將湖衣姬扶起,然後就盯著、戳著原來站立的地方。
無生柔柔握住湖衣姬的手,“你不必害怕他們。”
湖衣姬點點頭,“為什麼?”
“因為怕也沒用,他們並不會因為你怕或者不怕,就不出手。”
湖衣姬點點頭。
她看了看原來站立的地方,那裏驟然已飄起一團火焰,血紅的火焰,紅的像是鮮血,說不出的邪異、可怖。
空空洞洞的眸子盯著、戳著那團血紅,人卻已喘息。
湖衣姬握住他的手,她的心在此刻忽然有了種無比的充實、歡愉,這種感覺隻有在武田信玄那裏才會有的,別人身上很難有這種感覺,可是現在偏偏有了。
她勉強控製住自己,柔柔笑了笑,“你絕不是個笨蛋,他們一定很傷腦筋。”
“為什麼?”
“殺死槍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們殺不死你,就得等著自己殺死自己,這也許是他們最不幸的事。”
“也許是的。”
湖衣姬喘息著,“你看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麼?”
無生不語,卻盯著、戳著枝頭林葉。
湖衣姬也盯著枝頭,然後忽然怔住。
“枝頭為什麼沒有動?”
大地上落葉猶在翻卷,枝頭為什麼沒有一絲動靜?這是什麼忍術?
湖衣姬手心冷汗沁出更多,“你在看什麼?”
無生喘息著,慢慢的說著,“我在看他們猴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