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大營的中軍大帳內,蕭盛遠、王俊等一幹和春的親信圍坐在和春身畔,輪換參詳著果興阿的戰報。幾名幕僚麵色古怪相互交換著眼色,王俊等幾個武夫中個別的幾人頗有些興奮的意思。
“軍門妙計實為神來之筆,果興阿參領深入虎穴一舉將長毛主力誘出,正是我軍克複失地的大好時機!”眾人久久不語,作為和春頭號寵臣的王俊跳出來開始盛讚和春。
“放屁,你若是再說這些混賬話,就給本帥滾出去!”和春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王俊的馬屁結結實實的拍在了馬腿上。
“大帥息怒,長毛已入大帥股掌,也算是一件喜訊嘛!”王俊不敢出聲,蕭盛遠、黃靖幾個有些身份的人急忙出來打圓場。
“諸位不必寬慰我了,諸位都是我的心腹人,我們也不必說那些虛言。往日都是本帥太過驕縱果興阿這小子了,這次他惹下了這般大禍,究竟該如何收場?”和春雖然粗暴,但黃靖是他難得倚重的一個漢人總兵,蕭盛遠是他更加倚重的機要幕僚,態度自然緩和了下來。
“果興阿參領從來不言虛數,他戰報裏說長毛有七八萬人,想來也相差不大,難啊!”蕭盛遠搖頭歎息道。
“這小崽子頗為悍勇,若長毛當真隻有兩三萬人,想來也擋他不住。還“中心開花”,他這是被長毛給圍死了啊!”和春隻覺得一陣眩暈。
“若再遠些,或許真能像他戰報裏計劃的那樣克複些失地,可這六合城外實在是太近了。”其他的幾名幕僚也是毫無辦法。
“是啊!長毛看似主力都被他誘出了,但是與各處要津都相去不遠,隻要我們大軍一動,長毛立時便可回援,不過徒勞軍伍而已!”黃靖對戰局看得頗為通透。
“何止是徒勞軍伍,大軍運動難免出現紕漏,長毛江北精銳彙集,若是他們直撲我軍關礙,隻怕禍患難以估量。”蕭盛遠看得更深了一層。
雖然果興阿說的天花亂墜,但是實際情況對於清軍極為被動。江北太平軍的主力突然集結在了一起,成了一種進可攻退可守的局麵。如果沒有被圍死了的果興阿,清軍還可以選擇不動如山,沒有空當太平軍也就難有作為。可是要死不死的太平軍抓住了果興阿,清軍救援果興阿就要調動各地守軍,難免出現空當。離自己防區不遠的太平軍可以及時回防,也大可不理會清軍,直接攻打暴露出來的鎮江、揚州甚至直撲江南大營。
“可是能不救嗎?果興阿那裏可有一個從三品的大員,兩個四品大員,五個五品的,兩個正七品的,十七個從七品的朝廷武官。如果不救,按照果興阿治軍那狠辣作風,這些人肯定一個也回不來。果興阿托我轉交朝廷的軍規專折,你們都看過了吧!那是我大清開國時的軍法啊!不死於陣前,便死於軍法。果興阿和他阿瑪是一個性子,到最後肯定就是寧死不退那一套,假若果興阿陣亡,這些人都得殉死。不然失陷主將,回來也難逃一死。”和春恨死了曾經盛讚過的果興阿的森嚴軍法。
“莫說這些人是朝廷剛剛嘉獎晉封的,就算是尋常人,一下子陣歿將近三十名有品階的武將,也是少有的大敗啊!我們如何向朝廷交代!”蕭盛遠也是直嘬牙花子。
中國大地發生的戰爭一般規模都比較宏大,大部分都是幾十萬上百萬人的廝殺,日本那種一次僅僅千八百人的規模,在中國隻能算武裝衝突。而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中,其實每次陣亡的有品級的軍官並不多。因為中國的戰爭很少有將領單挑這種事發生,武官們一般處於指揮位置而不親臨一線,即使發生大潰敗,武官們逃生的幾率也非常高。比如果興阿前世曆史中的江南大營潰敗,實際有品級的陣亡武將也不到二十人。清朝興起的薩爾滸大戰,明軍一次陣亡有品級武官近三百人,被大明稱為立國以來未有之慘敗。其結果更是可怕,整個明朝北部邊疆,高、中、低三級武官幾乎一掃而空。
果興阿的部隊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因為鹹豐對於旗人的特殊恩賞,各級軍官極多,假如果興阿全軍覆沒,陣亡名單上就會出現大量的有品級的武將。雖然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實質性的傷害,但這個影響可就惡劣了。更何況這幫人剛被鹹豐嘉獎過,轉身就被全殲了,朝廷臉麵何在。
“還有禦賜的軍旗!這個東西無論如何也丟不得啊!”蕭盛遠越來越佩服果興阿,這小子現在身上全是護身符。
“這混賬小子還把軍旗立在了山頭,禦賜之物要是有了閃失,這可如何得了!”和春也是叫苦不迭。
“軍門,這奏折……”一位幕僚舉起了果興阿交和春轉奏的奏折。
“轉奏朝廷吧!這混賬小子是怕本帥看穿了他的鬼蜮伎倆,拉朝廷來壓我啊!”和春恨的牙根都癢癢。
這奏折他可以晚幾天再發走,甚至可以等果興阿完蛋了再發走,可是這並沒有什麼意義。眾目睽睽之下進入江南大營的奏折,和春又不能吃了它,就算壓一段時間,早晚也要上奏。如果等果興阿完蛋了再奏,還不如現在立即上奏。現在就上奏,即便果興阿最後還是完蛋了,也就是計議有錯,罪過也輕些。可如果等果興阿完蛋了再奏,朝廷可不管果興阿的計劃是否可行,一切都是你和春舉措失當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