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紹光現在是左右為難,架起機槍向百姓掃射他是無論如何也狠不下這個心,可是放任百姓們胡鬧他也沒辦法向果興阿交代。增援部隊到達之後,把原有的防線延長了許多,騎兵在驅逐園內亂民方麵更是見效顯著。但是還是那個問題,軍隊是以火力封鎖來防守的,不下死手以火力封堵百姓,百姓們還是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空隙,然後一窩蜂似的衝進園子裏。
英法聯軍短期內肯定沒辦法來找麻煩了,果興阿眼下的大敵便成了亂民。這些人攻擊力有限,破壞力卻是極為驚人的,用不了一刻鍾便能把一間屋子變成四堵牆,窗戶紙都不會剩一張。如果不盡快把他們趕出圓明園,果興阿將來肯定要被朝廷問罪。被英法聯軍搶了,還能解釋為戰事不利,被這幫亂民搶了,果興阿就是居心叵測了。朝廷的大人們,絕對想象不了這些亂民的厲害。
果興阿把臨時指揮部遷移到了長春園的海晏堂,一來是親臨一線督促指揮,二來也是為了保護這片西洋樓。圓明園的西式建築都集中在了長春園的西北側,麵對亂民可謂是首當其衝,而且這裏不僅有百姓們沒見過的新鮮玩意,還有大量的銅製裝飾品。銅可是能直接當錢花的,亂民自然對銅有著更深的執念,扔了北宋官窯瓷器來搶銅塊的也不在少數。兵力有限,果興阿不能派兵特意來保護這裏,隻好自己搬來,讓自己的衛隊看護這些西式建築。
“大人,為今之計唯有下重手誅殺一部分亂民,其他的便會自行逃散!”畢雲濤等人也被果興阿招了回來,大家一起參詳對策,畢雲濤一如既往的選擇了用殺人來解決問題。
“東翁,畢團座此言確為當下最好的辦法,但是將來卻有一個隱患。”皮潤民不想得罪人,但是他發現果興阿明顯對畢雲濤的建議動心了,他不得不攔下來。
“朝野都會說我不仁,說我殘忍!對嗎?”果興阿可是看過各種擰巴到一定程度的清宮戲的,馬上就反應過來了皮潤民的意思。
“東翁睿智!”皮潤民比起惠揚來更喜歡果興阿,惠揚是什麼事都得說明了,果興阿則是一點就透。
“唉!風涼話總是好說的啊!沒人會來看看上萬的亂民有麻煩,他們隻會說三五個衙役就能轟走的人,我果五卻大動幹戈。肯定不是亂民趕不走,而是我果五殘忍沒有寬仁之心,是我嗜殺成性,故意要殺人取樂。”果興阿現在特別想造反,這大臣不好當呀!做點事情太難了。
“我們讓各部都克製些,盡量少傷人命!”譚紹光難得有些天真的時候。
“亂民的散得太開了,雖然是殺幾十人立個威的事,但是規模卻太大了。一群亂民裏殺幾個,多少群亂民呀!大規模的搞下來,怕是一兩千條人命都擋不住!”果興阿眼睛亮了一下,然後很快又暗了下來,搖了搖頭。
“而且一線官兵也不好做出克製的要求,大人這裏要求少傷人命,到了團裏還能有原來的樣子,到了營裏恐怕就能變成不許傷人命,到了連裏可能就是不許傷人了。一旦我軍士兵畏首畏尾,就可能給亂民造成官兵可欺的印象,隻怕還會鬧出別的亂子來。”鄒德歸不是捶譚紹光的破鼓,隻是捆住士兵手腳的事絕對不能做。
“其實殺十個和殺一百個也沒什麼區別,隻要是我們動手殺人了,將來也就難免朝野皆知,亂民裏旗人可不少。”果興阿也是苦惱,窮旗丁也是統治階層的人,雖然他們自己吃不上飯,但是他們有一大堆山珍海味的親戚。讓他們救濟怕是不行,但是給他們提供攻擊別人的借口,這些大人物還是樂於接受的。果興阿得罪過的人不多,但是明清的朝廷裏都有一大批專門靠罵人過日子的人。
“附近六郎莊、藍旗營、黃旗寨等等村落,九成九的旗人百姓都來了。一旦真動手打起來,這些人肯定也要死傷慘重。到那個時候,隻怕朝野上下、八旗內外,東翁都要被罵慘了的。而且先前東翁靠著江南軍功,還有德州為難民出頭,在民間積累起的人望怕是要毀於一旦。”皮潤民最擔心的其實就是人望,朝廷肯定不會因為這個事處理果興阿的,鹹豐隻會感謝果興阿。
“是啊!到了哪個時候說不清的,千夫所指無病而死。朝野內外眾口一詞,誰還會想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所有人都隻會留下我屠殺百姓的印象。”果興阿仰天長歎呀!
人都是盲從的,而且有同情弱勢者的本能。民眾不需要了解任何事情的經過,隻要知道事情的雙方,一是手握重兵的果興阿,一是吃不上飯的老百姓,最後結果是果興阿殺了許多老百姓,那就肯定是果興阿不對。他們不需要了解,果興阿是在什麼情況下,下令殺人,也不需要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雙方衝突,聽一耳朵就能偏執的認為果興阿罪大惡極。縱使果興阿之前也有很好的聲望,一句人總會變的,就可以解釋一切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