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興阿帶著容閎出現之後,龔橙也熄火了好一陣。他可不是罵累了,讓他痛罵大清的腐朽官僚,再罵上幾個月他都不會覺得累。他是有些畏懼果興阿,果興阿到底有什麼能力,龔橙並不清楚。隻是在龔橙的眼裏,果興阿一直是一個神秘的人,龔橙對果興阿的畏懼,大部分源於對未知的恐懼。
“九龍司一年一百兩銀子,無限期租借給貴國。賠款將以總稅務司的關稅作為抵押,二十年付清,利息以國際通例計算,二位有沒有異議!”果興阿和奕欣簡單接洽了之後,直接霸道的接過了談判的全權。
“我……”龔橙還想說話,但是卻沒了機會。
容閎用一口純正的倫敦口音轉述了果興阿的話,根本沒給龔橙開口的機會。而且還絆絆磕磕的用法語來了一遍,連葛羅都聽得明明白白。
“We agree to your opinion(我們同意貴方的意見)。”額爾金和葛羅本就無所謂,當即表示認同。
“Ministers could not do,we……(公使先生不可以這樣,我們……)。”龔橙當即向勸阻額爾金,他罵奕欣的嗨勁還沒過。
“去你娘的,有人生沒人教,五十裏地沒人家,你個狼掏子,這裏沒你說話的地方!”龔橙的話還沒說完,容閎指著龔橙就破口大罵了起來。
“你說什麼……”龔橙再怎麼放浪也讀書人出身,容閎這放在江湖上都算下三濫的罵法,龔橙一時根本反應不過來。
“你娘在墳地裏生的你呀!你一出世腦袋就被棺材板子拍了吧!你爹小時候給你洗粑粑戒子,把孩子扔了,把粑粑戒子抱家裏養大了不是,我怎麼看你也沒個人樣?哪位的褲襠沒綁嚴實了,怎麼把你給露出來了?”容閎當丐幫幫主的時候,一天得被人這樣罵上幾十次,這些套話他可是駕輕就熟。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剛剛罵奕欣是還是慷慨激昂的龔橙,已經被容閎給罵傻了。
“過水的瘟雞,竄稀的猴兒,白眉赤眼,你個一輩子帶綠帽子的活王八。臭不要臉的,別在這現眼了,趕緊回家看看去吧!你媳婦又給你添了好幾十個親戚,你娘在家給你生弟弟呢!”容閎的河北口音也向他的倫敦腔一樣極為純正。
“你,你……”剛剛把奕欣罵哆嗦的龔橙,現在自己也哆嗦了起來。
通俗的說龔橙是讀書人,而且是世家,和奕欣一樣屬於上流社會。他所謂的窮困潦倒,也是相對的說法。他最窮的時候,也沒耽誤了吃喝嫖賭,一頓飯照樣等於百姓家半年的口糧,隻是沒了一擲千金的快感而已。對於他們這樣的人,花錢不能隨心所欲,便算是窮困了。就像曹雪芹,說的好像要凍餓而死了一樣,其實家裏還有十七間房子、六個仆人、四十畝地。在普通百姓眼裏,已經是地主了,但他還是號稱舉家食粥酒常賒。
正因為龔橙也屬於上流社會,所以在剛剛和奕欣的對罵中,兩人幾乎沒見一個髒字,奕欣一句畜生已經算是爆粗口了。上流社會罵人也是有講究的,怎麼能和市井無賴一樣。容閎的措辭可比市井無賴還猛,一般要點臉的男人絕對罵不出這種話來,這是純粹的潑婦式的罵法。不過這也怪不得容閎,容閎要飯的時候,罵他的都是潑婦,如果是男的就直接揍他了。
本來龔橙也算有應變之才,不過容閎搞了突然襲擊,無緣無故張口就罵,龔橙連前因後果都沒弄明白,自然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則容閎動輒問候人家女性親屬,又總用倫理來說事,龔橙再是半論也扛不住。他如果能回罵回去還好,可是他卻偏偏卻說不出容閎那樣的話來,最後隻能被容閎氣的半死。
“雲閑,這位是……”奕欣和一眾官員也被容閎給鎮住了,雖然龔橙吃癟他們很開心,不過容閎的話也實在是聽不得了。
“容閎字達萌,是從海外歸回來的大才。他本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不過托河西務巡檢司的福,達萌在鄉間要了一個月的飯。現在性情變得有些暴烈,這口風也不太好!”今天雖然容閎的潑婦罵街起了大作用,但是果興阿還是恨死了河西務的薑波平,他現在特別想讓薑波平賠他一個海歸學者樣的容閎。
“要飯?”奕欣實難想象要飯會對一個大才有這樣的影響,而且容閎怎麼看也不像什麼大才子。
“達萌在鄉間乞食無門,日日受鄉野村婦謾罵毆打,時候久了,也就性情大變了!”果興阿也有點不好意思,容閎是很有用,但是太丟人了。
容閎見麵就開罵,其實也出自果興阿的授意。果興阿非常忌憚龔橙,這個學識淵博又放浪灑脫的人,如果一心一意幫著洋鬼子和自己為難,果興阿還是很頭痛的。果興阿自問再應變和分析等方麵都不是龔橙的對手,自然要想辦法把他逼走。想不出常規的方法,就隻要動用容閎的特殊才能了。說不服你,就罵死你。
“武大郎養夜貓子,你還真是什麼人玩兒什麼鳥兒。驢槽改棺材,你還盛人了。褲襠裏拉胡琴,你少他娘的和老子扯蛋。”容閎向背成語一樣, 一句俏皮話接一句俏皮話,都把龔橙給罵木了。一眾大清的官員也聽得歎為觀止,不斷的感歎中華語言藝術真是博大精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