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恭親王奕欣,置顧命八臣於鹹豐皇帝駕崩當日命他“在京辦理一切事宜,無庸前赴行在”的上諭於不顧,正式具折“奏請前赴熱河叩謁梓宮”。之前顧命八臣無端阻止恭王赴承德叩謁梓宮,雖然在局勢上是正理,但是在私情上就怎麼都講不過去了。現在奕欣突然正式提出這個弟弟祭拜哥哥的要求,顧命八臣雖極不情願,也不好再強行攔阻。肅順再跋扈,也不能罔顧人倫不是,不然他就不是跋扈,而是滅絕人倫的逆賊了。所以八月初一日早上,恭親王奕欣還是不顧八大臣的阻攔,輕車簡從的來到了承德避暑山莊。
奕欣突然來到承德,所有人都緊張的不得了,八大臣更是緊張的不行,他們弄不清奕欣是來做什麼的。如果奕欣是想搶班奪權,新皇帝和八大臣名位已定,現在肯定是已經來不及了。若是要搞武裝政變的話,他又沒有足夠的兵馬,天下大義什麼的都可以不管,但是城外的果興阿分分鍾都能撕了他。雖然奕欣好像沒什麼威脅,但是八大臣還是放心不下。奕欣畢竟是眾望所歸的皇叔,難保他不會玩出什麼花樣。
肅順等人到是很想趁勢做了奕欣,不過狗咬刺蝟不好下口啊!奕欣是剛剛立了大功的皇叔,朝野內外人氣極高,又是輕車而來,肅順實在沒有對奕欣動手的理由。就算明知道奕欣肯定有所圖謀,明知道他絕對是居心不良,但是肅順還是拿奕欣沒辦法。殺奕欣十分容易,但是如何對天下較大可就難了。
奕欣到達的當天正好趕上大行皇帝的殷奠禮,恭親王“伏地大慟,聲徹殿陛,旁人無不下淚”。不少中下層官員在一直念叨著,從七月十七日鹹豐皇帝駕崩以來,還沒有見過象恭親王奕欣這樣傷心的人。
恭王之所以這樣傷心,除了出於與大行皇帝天生的手足之情以外,原因還很複雜。他可能想到了當初與這位哥哥“爭奪帝位”失敗的不甘心,可能想到了哥哥對自己的猜忌與疏遠,更可能想到了哥哥臨終給自己如此不公的政治待遇——輔政顧命大臣有八個之多,卻竟然沒有自己的份。所以奕欣的哭泣中,更多是在哭他自己,也是對於自己委屈的一種發泄。
叩謁結束後,恭親王就是有心逃跑,也不得不與顧命八臣見麵。肅順等人覺得此時自己的地位已十分穩固,所以認為恭王已不足畏。當談及兩宮太後有意召見恭王時,杜翰說了這樣一番話:“六爺與皇太後乃是叔嫂之親,但叔嫂自古當避嫌疑,何況大行皇帝賓天不久,皇太後新喪,當此之時,尤其不宜召見六爺。”杜翰這話說得既冠冕堂皇又十分厲害,以致於肅順暗挑大拇哥,心裏暗暗誇獎杜翰,“真不愧杜文正公之子也,連恭王也不得不承認此話有理。當然這番話,心裏即陰暗,又有些缺德了,而且絲毫沒有在意鹹豐的體統。
按照常理,有杜翰這一番話在這著,就是再怎麼樣,奕欣也沒有了進宮喊冤的語氣。可惜奕欣來承德之前,他見過一個人,那正是他的七弟醇郡王奕譞。所以奕欣覺得他與奕譞之間還是有一定的默契的,他相信奕譞都給他安排好了,太多事他都不用擔心了。
果然正當奕欣與八大臣相談甚歡之際,太後竟然當眾傳旨召見恭王,恭王於是作出很為難的樣子,說你們看看,說著說著懿旨就來了,見又不合適,不見又是違旨,怎麼辦呢?要不就勞駕四哥(此指鄭親王端華,他既行四,又與恭王同族同輩,所以恭王叫他“四哥”)相陪,一起覲見如何?鄭王不知所措,隻看著肅順,意思是問他怎麼辦。肅順一方麵是因太大意了,一方麵是因知道無法阻擋,所以索性說了個漂亮話:“老六,你跟兩位太後誼屬至親,既要見麵,何必我輩相陪?”正因為肅順的話說得“漂亮”過了頭,恭王與兩宮太後終於見麵了,而且是長達一個時辰的“獨對”,顧命八臣失敗的命運,到此幾乎就成了定局,這不能不說是肅順的一大失策。
也正是因為這一次獨對,兩宮太後與八大臣之間產生了巨大的裂痕,雙方向著兵戎相見不可逆轉的奔跑了下去。但是當事奕欣與兩宮太後溝通此事的時候,兩邊卻都是一頭霧水,太後根本聽不懂奕欣在受命,奕欣也發覺太後與奕譞所說的完全是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