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欣的話音剛落,杜翰還在盤算呢,額駙景壽就“噗通”一聲跪下了,動作之迅速實為罕見。有了帶頭的,匡源、穆蔭、焦佑贏等人自然一個接一個的認了命,杜翰苦思無計,也不再掙紮,乖乖的跪下認命。但是杜翰幾個也是情勢所迫沒有辦法,奕欣抑揚頓挫的開始宣讀聖旨的時候,每念一句,杜翰便在心裏反駁一句。
“內閣奉上諭,上年海疆不靖,京師戒嚴,總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籌劃乖方所致。”奕欣剛開了個頭,杜翰心裏就罵開了花。這一句是把外敵入侵的責任,完全歸咎於當時“在事之王大臣”,也就是載垣、端華、肅順等人了。媽的英法聯軍跑來欺負大清是蓄謀已久的,關老子們什麼事。
“載垣等複不能靜心和議,徒誘捕英國使臣,以塞己責,以致失信於各國。”奕欣這句更可恨,把夏巴禮事件的責任都推給了他們八大臣。當時在通州主持議和的,的確是載垣、穆蔭。但是這件事責任並不完全在載垣、穆蔭二人,抓捕夏巴禮這倒黴主意是鹹豐想出來的,而且當時還有一位大佬參與,就是現在正站在奕欣背後的,他的老丈人、位居內閣首輔的文華殿大學士桂良。事實上執行逮捕巴夏禮任務的,則是僧格林沁。如若真要秉公論罪,不能單追究載垣、穆蔭二人,至少桂良跟僧格林沁也難逃幹係。
“澱園被擾,我皇考巡幸熱河,實聖心不得以之苦衷也。”奕欣聽不到杜翰的心裏話,念的非常的嗨皮。所謂“澱園”,即指圓明園,因為圓明園地處北京海澱,所以稱“澱園”。這是把圓明園失盜的責任,和鹹豐皇帝逃難承德的責任全部栽到載垣等人頭上。第一個勸鹹豐移駕的是僧格林沁,盜竊圓明園的是果興阿,你怎麼不找這兩軍頭說事去。
“嗣經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王大臣等,將各國應辦事宜,妥為經理,都城內外,安謐如常。”這句杜翰到是沒罵,奕欣這是自己表揚自己,也是為他領銜的即將開始的新政府布局張本。
“皇考屢召王大臣等議回鑾之旨,而載垣、端華、肅順朋比為奸,總以外國情形反複,力排眾議。皇考宵旰勤勞,更兼口外嚴寒,以致聖體違和,竟於本年七月十七日龍馭上賓,朕呼地搶天,五內如焚,追思載垣等從前蒙蔽之罪,非朕一人痛恨,實天下臣民所痛恨者也。”奕欣念這句話的時候格外的痛快,杜翰要不是怕死,都想把上諭搶過來撕爛了。
數這一段最不是人話,把鹹豐不能回鑾和鹹豐駕崩的責任都推給了八大臣。鹹豐不能回鑾最大的責任人就是奕欣,要不是奕欣在北京網羅了龐大的勢力,鹹豐至於不敢回京嘛!鹹豐的駕崩就更是坑人了,鹹豐每日以醇酒美婦自戕,完全就是自己殺的,誰能攔得住他。而且這一款罪狀太大了,雖然是最“莫須有”的一款罪狀。但是有此一條,則載垣、端華、肅順等,就絕非隻是被黜,就是縱欲不死也不能了。
“朕禦極之初,即欲重治其罪,惟思伊等係顧命之臣,故暫行寬免,以觀後效。”這句不用杜翰腹誹,奕欣都覺得是強詞奪理。因為既然禦極之初就已洞察顧命八臣的“罪”,則縱使寬大,也必應以上諭的形式對八臣進行“訓戒”,既然根本沒有這樣的舉措,又怎麼說得上是“暫行寬免,以觀後效”?
“孰意八月十一日,朕召載垣等八人,因禦史董元醇敬陳管見一折,內稱皇太後暫時權理朝政,俟數年後朕能親裁庶務,再行歸政;又請於親王中簡派一二人,令其輔政;又請於大臣中簡派一二人充朕師傅之任。以上三端,深合朕意。雖我朝向無皇太後垂簾之儀,然朕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惟以國計民生為念,豈能拘守常例?”杜翰臉都氣白了,這實在是為垂簾作狡辯,既明知此舉是不守常例,而發此上諭者捫心自問,垂簾聽政又豈是真正的以“國計民生”為念?此所謂事貴從權,不過是為垂簾做的蒼白的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