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走來,左林愈發地覺得這個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女孩並沒有與這個年齡段相匹配的心智,對陌生人竟還保有著天然的信任感。況且,她還知道他是左林,照她所接受到的信息來看他應該被描繪得窮凶極惡才對。
她輕輕跳動,雙臂張開,似是俏皮地想將即將入冬的所有殘留的秋風都擁入懷中,帶著小孩才會有的對占有的執拗,卻又沒有半分吝嗇地與世界分享。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左林時而覺得她就是晚秋吹過臉頰的一陣涼風,時而又覺得她是於初春來走錯時節的雨,或者是夏日酷暑下從額首眉間略過的一抹微涼。
左林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喜歡她,在沒有任何了解的情況下,他隻能自稱有好感。這種好感的來由也很奇怪,第一眼看見不覺得如何,可當她轉頭在他耳邊輕聲說上一句,口中嗬出的暖意卻融進了他的心底。
你隻是想要找一個人去愛自己,讓自己去相信自己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對自己說,別傻了左林,你就是希望這個時候有人來安慰你,有誰會在親密的人的葬禮上去愛上一個人,對吧?生物學證明了一見鍾情不過是多巴胺的分泌量突變,心理學則說是你心中對伴侶的期定設想,她隻是剛好符合了你的設想。
左林低下頭,卻看到了自己還握在手中的一紮滿天星,顯然捆綁者的手法很是粗糙,根本沒有將枝幹位置整理好便用彩帶暴力地綁了上去。
這是他們剛才路過溫室花房摘的,由於存在不同的隔間,各隔間的溫度濕度都調控得恰到好處,這個三個足球場大的花房竟種滿了全世界各類品種的花――當然不排除商業化的吹噓成分,但嚴格意義上來說左林覺得也不少了,至少他想得起來的花這裏都有。
手中的這束滿天星是林櫻綁著送給他的,看這手法左林相信她並沒有接觸過很多這類型的東西,至少她不知道需要把不同的花搭配在一起會比單純一種花更好。
左林記得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校園裏的情侶也很喜歡往溫室花房裏跑,隻不過當初小城市裏麵的花房和這裏的相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走進一個花房隔間的時候,左林還想起了王秋仲的一段淒美愛情故事:他和中文係女孩間不得不說的故事。然而事實上大部分都是他口頭傳輸給他們的,那時候三個人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隻是知道中文係裏麵的確有一個符合他描述的女孩。
王秋仲每天都會和他們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何如何了,但其實真相總是比故事更加寒冷與現實,也更加具有趣味性。就在胖子垂頭喪氣宣布分手第二天,那個女孩便和一個理工男在一起了,號稱頭腦如下水管道直的那個男生鋪了滿地的花,各式各樣的都有,在女生宿舍的樓下大聲告白。
對於這樣的橋段,左林想來是嗤之以鼻的,但在兩個相愛的人眼中或許不算什麼吧,他想告訴胖子女生和理工男在一起並不是因為表白,但他不忍心。他很清晰地記得那兩人在一起後,胖子從圖書館借來了一本又一本關於花的書,什麼《花的種植》《你不知道的花語》《花卉的布置與設計》等等,左林懷疑甚至乎是書名帶著花字的書他都盯上了。就在冬天寒風的呼嘯中,王秋仲一臉平淡,坐在窗邊,若無其事地背著一個又一個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