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透過鬆鬆密密的樹叢,灑下斑斕的碎光,蟬鳴下依稀聽見搖椅“咯吱”的響聲。躺椅裏坐著一個慈祥的老人,拿著一本厚如辭海的書,細細地摩挲著,嘴角帶笑。
“這裏是哪裏?”白兮然用手遮了一下太陽,突如其來的光讓她很不適應,但入目所及的景象卻讓她倍感熟悉。
這是她從小生活的院落,而躺椅上的老人就是她的姥姥。
“姥姥?她不是早入土為安了嗎?”來不及細想,躺椅裏的老人就是一通急咳,咳得似乎連肺葉都在顫動,白兮然心下一緊,趕緊跑過去為老人拍撫後背。
老人緩和了些,朝著白兮然一笑,將放在膝蓋上的白皮書吃力地遞給兮然,示意她接過。
那是一本無字白皮書,除了扉頁,連書的正文都是空白的。白兮然心中疑竇頓生,總覺得此時的情景莫名的熟悉卻又哪裏不對勁。
“姥姥這是?”她問出心中所想,轉頭卻見搖椅空蕩蕩地自行搖擺著,而搖椅裏的姥姥卻不知所蹤!
“姥姥……姥姥……”白兮然轉過身四處尋找姥姥,但周圍的景象卻漸漸變了。陽光突然昏暗了下來,樹木被拖進了陰影裏,搖椅的“咯吱”聲停了……
白兮然驚惶地奔跑,黑暗中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腳,手中的書摔了出去。緊接著,不可思議的事情突然在白兮然的眼下出現了,原本空白一片的書麵上,逐漸閃現了一個個鎏金似的大字——《宿世說》。
腦海中一陣鈍響,記憶衝刷著白兮然的大腦。
呆愣的間隙,一雙幹淨白皙的手將白兮然從地上拉了起來:“兮然,快走,不然你就永遠出不去了……”他的手纖細透明,力氣卻非常大,一把將白兮然向通道口唯一的亮光投擲出去。
“均昊……不要……”白兮然朝著暗中的那人伸手,大喊,“我不要離開你!”喊出這句話的間隙,白兮然的身體突然一怔,猛地睜開了眼……
素白的床單、白色的牆、窗戶下搖曳的白色窗簾……還有,空氣中趕不跑的消毒藥水的味道。
她伸出插著輸液管的手,涼意順著管子進入她的身體,溶於她的血液。
這一切像是一個荒誕的夢,但這個夢卻至今未曾從她的腦海中消除。
這算是什麼?
她是見鬼了,還是精神異常?
她摸向病床四周,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其實也正常,她自然不能將夢裏的東西帶到現實中來。但是夢中的《宿世說》卻是真實存在的,那是姥姥留給她的遺物。
她的姥姥是村子裏的神婆,村裏的人對她既敬且畏,甚至連她的家人都是如此。他們將她關在一個封閉的房間裏,“監禁”了一生。姥姥從未踏出房門半步,所以,在夢中她才會覺得有所怪異。
年幼的她並不像大人那般害怕姥姥,因為姥姥雖然少言,卻慈愛地喂她吃過荔枝幹。不知幾歲那年,她突然看到了白皮書上的字,褪色的文字,逐漸清晰,像被金粉重新漆了一遍,金燦燦地折射出耀眼的光。
她歡叫著,愛不釋手,猶記得姥姥當時驚恐的神色,好像見鬼一般。
她曾問過別人,是否能夠看到書皮上的文字,得到的卻是一頓嗬斥。大人們都說她撒謊、惡作劇,閃爍的瞳仁裏卻慌亂驚恐。為什麼他們都看不到那上麵的字呢?唯獨她……
好像是宿命一般,正如白皮書封麵上的書名《宿世說》。
好在那之後,她的身上並未發生什麼詭異的事情,平凡健康地活過了22歲。白皮書的事情也逐漸在成長的煩惱中被她遺忘。
回想起剛才的夢境,還有昨晚的撞鬼,白兮然心有餘悸。
猶記得姥姥過世的時候,是將那本書留給她的,也不知道被母親塞進了哪個角落?
“吱呀”一聲門響,同事王諾言拿著一包塑料密封袋裝的藥和一大堆的單子走了進來,瞧見她醒了,微微驚訝了一瞬,大喘了口氣,抱怨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中卻是不容忽視的關心:“小白,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的確,是誰在租用公寓的衛生間裏瞧見一個昏死的女人,都會被嚇破膽的,更何況王諾言還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千金大小姐。想必,她如今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定費了不少的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