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氏默默低下頭,悄悄扯下栗海棠的襖擺,領著她從祭祀場旁側小路走祠堂西側的小角門,穿過長長的夾道進入後院。
雪縐紗將栗海棠從頭罩到腰處,她好奇地觀察著四周景致,每一處猶如夢中仙境般富麗堂皇、美輪美奐,令她忘記此時乃置身於現實之中。
“海棠,前麵就是奩匣閣,你千萬要記住,那裏麵住的是奉先女,不是我們能親近的人。”
閆氏用觀音帽遮擋半邊臉,憂心忡忡地低聲叮囑,生怕女兒會壞了規矩,做出牽累全家的錯事。
栗海棠懵懵懂懂地點頭,小聲說:“娘,女兒今年已十歲了,族裏的規矩也學了不少。娘放心,女兒不敢壞規矩的。”
閆氏滿意地點點頭,叮嚀:“你且跟緊了我,別胡說亂跑的惹人笑話。如今大了又學過規矩,可不能再胡鬧。”
“哎呀,知道啦,娘。”
栗海棠嗲聲撒嬌,隻求母親少嘮叨幾句。目光一瞥,瞧見鄰村的兩位大娘也領著自家的女兒來了,她連忙湊到閆氏身邊小聲催促:“娘,你瞧莫族村的人也來啦,咱們快進去伺候著吧,別讓人挑理。”
閆氏回頭看去,隻見相鄰的莫族村的女眷們捧著柳編笸籮,領著自家女兒進入奩匣閣。她穩穩心神,整理下觀音帽,捧好笸籮,領著栗海棠也進入到奩匣閣裏。
栗海棠做夢也沒有想到,時隔五年再次見到兒時玩伴,竟會是如此的光景。那個被眾星捧月般奉為仙女的妙齡少女,正是教她呀呀學語、陪她練習走路的鄰家小姐姐,莫心蘭。
“小……”
“海棠!”
耳邊母親的低聲喝斥讓衝昏頭腦的栗海棠瞬間僵住,她含淚凝望端坐於奩匣閣大殿五彩鳳瓷椅上的妙齡少女,即使隔著雪縐紗朦朦朧朧的,她仍堅信自己沒有認錯,“小蘭姐姐”四個字如鯁噎喉,堵得她喘不過氣來。
淚花含在眼眶裏打轉不敢溢落,栗海棠戀戀地扭頭盯著莫心蘭,悄悄無聲地跟著母親走進奩匣閣偏殿的一處隔間,把已經冷掉的花饃擺放在祭祀銀盤裏,再用繡有“栗”字的紅絹帕遮蓋好。
“娘,那是小蘭姐姐,對吧?”
趁著偏殿隔間裏沒有外人,栗海棠一把握住母親的手,含淚征詢真相。她堅信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雖然與莫心蘭分別整整五年,但她從未忘記過分別前夜與小蘭姐姐同床而眠的情景。
見閆氏不說話,栗海棠苦苦哀求:“娘,你告訴女兒吧,那個人……她是小蘭姐姐,對吧?”
不願見女兒傷心,閆氏想搖頭否認。淚水打濕了雪縐紗,對上女兒淚水汪汪的眼睛時,欲脫口而出的謊言瞬間破碎,隻能用一聲哀歎來回答女兒。
栗海棠如遭雷擊,她尚且稚嫩的身子搖晃下,裹足的小腳像踩到釘子似的,整個人歪歪扭扭地衝闖出偏殿隔間往大殿奔去。
“海棠!回來!”
閆氏追上前來抓住女兒的胳膊,哽咽著壓低聲斥喝:“你是個什麼東西,豈能去與奉先女說話的?你還不快隨我出去伺候著,小心被祠堂外麵的你爹知道,回家有你一頓好受的!”
“娘!小蘭姐姐成了奉先女,今兒又被供到五彩鳳瓷椅上,她……她是不是要被燒死了?”
栗海棠全身顫抖如秋風中的落葉,飄搖著跪伏在閆氏的腳邊。她無力地癱軟在地上,淚汪汪的眼睛視線模糊,依然緊緊地盯著端坐在五彩鳳瓷椅上麵無表情的妙齡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