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苓淺淺抿了一口茗茶,纖細指尖無意識輕敲著琉璃杯盞,半垂著眼眸斂去眼底的情緒,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歸雲凝視著她泛著淡淡光暈的眉眼片刻,才輕啟薄唇吐出一些字眼,輕輕慢慢,卻冷若寒霜,“倒也沒什麼要問的,隻是我拿走了你的兵符,想來該與你說說才是。”
轟!
蘇苓心下一驚,隻覺渾身上下一片發寒,霍然抬起眉眼,眼底滿是震驚,兵符一事,她自以為藏的很隱秘,也囑咐過小玉不要與任何人提及,又怎麼會……
蘇苓忽的捂住胸口,登時睜大了眸子,那一直被自己貼身藏著的錦帕……昨日她睡的極晚,此刻竟記不起到底有沒有將錦帕收起。
不等蘇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頭頂傳來歸雲的輕笑聲,“別想了,我雖已得到兵符,但暫時不會對你們怎麼樣。”說著,歸雲又略略掃了眼房間的陳設,笑如鬼魅,“這個房間你應該還住的習慣,那就安心在這裏住著,也沒有必要再拋頭露麵了,膳食會有人按時給你們送來。”
“你想軟禁我?”蘇苓勉強平複下煩亂的心情,冷冷開口道。
歸雲幽幽收回打量的目光,落在蘇苓身上,嘴角笑意不減,隻心下略有些訝然蘇苓竟這麼快就能冷靜下來,如此端量她片刻,歸雲便不發一語就起身離開了。
走到門口,頓了頓,好似有話想說,但遲疑片刻,也沒吐一個字。
不知何時起,屋外起了夜風,夜風夾雜著絲絲涼意鑽進衣衫,飛揚起他的墨發,歸雲負手而立,一雙犀利如刀的眼睛在一片如墨夜色裏閃著幽幽的光,似乎在尋找什麼。末了,他緊了緊裳服,緩步而去。
“都怪小玉,是小玉太粗心大意,才讓歸雲有機會拿走兵符。”小玉內疚的幾欲掉下淚來。方才歸雲與她對話時,小玉便就在屏風後,他們的對話她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蘇苓撫撫額,眉心攏著深深化不開的結,兵符被偷,她隻覺得整個人的心都被掏空,那是炎夜麟留給她的,她怎麼能這麼大意讓歸雲偷了去。
“無事,你去歇息吧,我一個人靜靜。”蘇苓輕輕抬手,連說話似乎都有氣無力。
“小玉哪裏睡得下,就讓小玉陪陪您吧。”在眼眶裏來回打轉的淚終是衝破眼眶滑了下來。
“兵符被偷,我要想個法子阻止他濫用兵權,你在這也無用,反而會讓我分神。”
小玉再是不願,也抵不過蘇苓的堅持。
偌大的房間裏,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隻有夜風偶爾掠過,穿過門窗,發出沉悶的嘶鳴聲。杯中茶水早已涼透,茶香也變得淡不可聞,就連呼吸一口空氣都倍覺壓抑。
蘇苓啊蘇苓,你怎麼能將兵符丟了?你不是一向自以為聰明冷靜麼?怎麼麵對歸雲,你到如今才發現他的真麵目?是他藏的太深,還是你太蠢?
絕望的情緒一點點在蘇苓心底蔓延開來,直至攀延到四肢百骸,她捂著臉,卻擋不住溫熱的淚自她的指縫間緩緩淌出,蘇苓第一次深深感覺到無力的感覺。
夜風不止,心緒不寧。
蘇苓正滿心自責內疚,渾然不覺屋外閃過一抹黑影。
‘砰’的一聲悶響,房門驟然被人推開。
“誰!”幾乎是同一瞬間,蘇苓猛然抬頭,在得見來人時,卻凝住了目光,“是你?”
來人並不是之前的黑衣蒙麵人,出乎意料的是麵具人。
“你來做什麼?”蘇苓收起方才的柔弱,麵色微寒,因著歸雲一事,她的警惕不覺間又多了幾分。
麵具人抬步進來,又將房門輕輕關上,蘇苓抬眉看著他走近自己,銀色麵具在微弱燭光的映照下泛著清冷光輝,這一刻,她突然想看一看這張麵具後到底藏著怎樣的一張臉,到底是不是她滿心念著的那張臉,那雙眼。
“你到底是誰?”這一開口蘇苓方才察覺到自己喉嚨裏一片澀然,晶亮的清眸裏隱約含著幾分迷蒙霧氣,“是你麼?”
莫名的,他心裏頓時如刀割般疼痛。
察覺到麵具人的愣怔,蘇苓猶疑片刻,仍是微顫著伸手去觸那張冰涼的麵具,麵具人想出聲阻止,身子卻好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狠狠抓住,令他動彈不得,任由她將自己臉上的麵具取下。
蘇苓設想過許多次她與炎夜麟重逢時候的場景,或許是在皇子府,當一切都平息之後,他與她卸下一身包袱再次相擁。又或許是在她危急時刻,他又一次從天而降,親手為她造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