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寶石情緣（一）
59、遲來的坦白
“太過分了，真的太過分了！那個李翡怎麼能這麼做，她怎麼能？真的是太過分了！”魏白如一路上不甘心的說著，而林玨卻仍然一言不發的走在路上，安靜得好像之前的場景從沒出現過一般。
“哥，你沒事吧？你怎麼都不說話啊？”魏白如也發現了林玨此時過分的平靜，很是擔心戳了戳林玨，細聲問道“哥，你不要嚇我啊，心裏有情緒要發泄出來，不然會憋壞的。”
林玨緊抿的雙唇露出一個短暫的弧度，開口道：“我沒事，白如你不要戳我，很疼的。”“真的？”魏白如會相信林玨沒事才怪，還是止不住擔心的仰頭盯著林玨。
林玨瞥她一眼，若無其事的說道：“當然是真的，你這丫頭也不想想自己多久沒剪指甲了。”
“哎呀，我不是在問這件事情啦！哥你不要逃避問題啊！”魏白如看林玨越沒事人一樣越是擔心，眼中不覺露出焦急來。但林玨好像沒有在意，準確的說，他現在的眼裏裝得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因為那已經全部都是空白的顏色了。
“我沒有逃避啊，我隻是，需要安靜的想想。”過了很久，久到他們都已經看到了家門口，林玨才慢慢的、輕聲的說道。
林玨他們上午去逛的街，下午剛吃過午飯李翡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林玨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閃閃的名字，愣了很久才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李翡的聲音似乎也遲疑了一下，才略低啞的輕聲道：“阿玨，我們下午找個時間談一下吧。”林玨閉了閉眼，按下心中翻騰的苦澀，點了點頭卻又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講電話，就那麼一沉默間竟覺得什麼都很荒唐，他直接問道：“李翡，你是要和我分手嗎？”
“分手？！想都不要想，我是不會……”李翡自從撥出這個電話神經就一直緊繃著，乍一聽見‘分手’這兩個字瞬間就跳了起來，但話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林玨話的意思，連忙解釋道：“不不不，我怎麼會想和baby你分手呢？我隻是，隻是怕你不原諒我。”
林玨被李翡前後的反應弄得莫名其妙，但至少心裏一直緊繃著的弦暫時紓解了一些“不要那麼叫我，我們還在吵架。”
“吵架？不算吧。”李翡有些心虛道“就是有些事情還沒有說清楚……”
“好，幾點？”
“啊？”
“你不是說下午找時間談一下嗎，是幾點？要我去你們公司那邊嗎？”林玨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卻意外的簡單，仿佛是在答應去哪裏拿快遞一般。
李翡沒有想到林玨這麼幹脆就答應了，她之前還以為這會是一場艱難的‘拉鋸戰’呢，便當即回道：“下午四五點的時候，還是我去你那邊吧，到時候具體再打你電話。”
“好。”林玨說完這句話，便無話可說了，他等了下，才出聲道：“沒別的事我就先掛了。”他這裏剛要拿下手機，卻聽那頭的李翡緩緩說道：“這件事情，原因和源頭都太多了。不過林玨，請你相信，從頭到尾我都是認真的，我是真的，真的愛你……”
林玨沒有說話，他心裏有千百種的猜測，可無論哪一種都是對他和李翡的關係有很深的傷害，畢竟林玨還記得他們一同許下的不會欺騙對方的承諾，那時的自己付出了真心和最真的信任，並且也以為李翡也是如此，可現在，他卻不敢確定了。
電話最終還是在雙方的沉默中掛斷，林玨不禁抬眼看了下掛鍾上的時間，才剛到一點，離李翡說的時間還有三四個鍾頭，林玨覺得這仿佛會是他一生中最難熬的等待，就像個等待判刑的罪犯，哪怕他是個原告，也依然要與對方承擔同樣的審判——對他們最後結局的審判。
時間再漫長難熬也終有到來的時刻，林玨看著眼前的這家新開的小茶樓，邁出腳步走了進去。這裏離他家不遠，十幾分鍾就能到，林玨沒有浪費一分鍾的時間，從四點半接到李翡電話起就動身往這邊走來。然而剛進了這家茶樓，林玨一眼就看到了臨窗座位上的李翡，她麵前的茶杯都已經隻剩了小半杯的殘茶，一旁放著的茶壺也早已沒了熱氣，想來她是已經來了很久了。
林玨也沒有停頓直接走了過去，李翡抬頭見他來了，露出了一個並不算輕鬆的笑容“你來了？沒想到這麼快，服務員新的一壺熱水都還沒換上來呢。”
林玨也衝她短暫的笑了一下“是你來得太早了。”
“不，是來遲了……”李翡有些苦澀的低下頭去，她早大半個小時就坐在這裏了，就是為了讓自己好好靜一靜、想一想，可是，還是越想越亂、越想越不安。她在上午和林玨那麼巧合的碰到時，不是不慌張失措的，就那麼猝不及防的就讓林玨看到了她和何天翊，她不知該做什麼反應、說什麼話，但那時候林玨轉身離去，她是真的忍不住要去拉住他，雖然最後還是沒能做到。
其實，自從何天翊來Z市起，李翡就隱隱覺得這個秘密要保不住了。那天在月光酒吧門外看到樂瑾然那譴責的目光時，她就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得到林玨完全的信任了。隻是現在，李翡清楚自己和林玨坦白的這件事會對他們造成怎樣巨大的傷害，可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她隻有整個下午心神不寧的坐在辦公室，什麼事也沒辦成，最後終於決定早點到這裏等著，等心神平靜之後才打電話約林玨出來。
“李翡”林玨的視線離開麵前的茶杯，靜靜的看著垂眸的李翡，在緩慢的凝結的沉默中慢慢開口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在Z市的植物園，那時候你給我的感覺更像個需要躲遠些的那類人，雖然你始終在有禮的微笑，可我還是能感覺到你習慣性的高高在上。本來我是不會去接觸那類人，因為我知道那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可是，李翡，你讓我覺得很奇怪，我那時候不明白怎麼會有人能像你這樣，這麼耐心的、鍥而不舍的，仿佛可以到天荒地老一般，我就疑惑了、好奇了，到最後也慢慢妥協了、接受了，我發現我是拒絕不了你的了，因為我也是如此的想接近這麼真實的你。”
林玨說著不禁淺淺笑了一下，他看著李翡，接著說：“李翡，現在你能告訴我，我之前想的那些全是錯的嗎，我愛的那個你是真正的你嗎？”
“我從來都是真的，林玨。”李翡痛苦的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是深沉的顏色“我從頭到尾都是真的，真的心，和真的人。隻是我，有些事不能在那時候和你坦白，因為還不到時候，我怕失去你，更怕毀了眼前這一切，我們的一切。”
“不過現在”李翡緩緩的吸了口氣，假裝沒事的笑了笑“已經瞞不住了，我也不能再瞞著你了，林玨。隻是在此之前，請最後信我一次，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是真的。”
她苦澀的看了眼杯中殘留著的幾絲茶葉，覺得之前喝的苦茶都在嘴裏化成了最難開口的艱澀“我和何天翊，在五年前就結了婚。”
林玨驚愕的看著李翡，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在來之前，他也猜測過李翡和那個何天翊的關係，他們兩人看起來很登對，不管是家世還是外形。林玨也想過何天翊說的名正言順可能指的是他是李翡已經定下的未婚夫。但現在，李翡的話簡直打破了他最後的底線。林玨瞠目結舌的看著李翡完全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我”李翡想衝動的向林玨說出自己當年的苦衷，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管怎麼樣，自己總是騙了林玨，現在又要為這個欺騙找什麼理由嗎？但李翡也不會什麼也不解釋，難道她會想要林玨徹底的恨上她嗎？“林玨你聽我說，我和何天翊隻是掛名夫妻，我們早就沒有了任何男女的情分，也分居兩地很多年，他一直在他的法國，我一直在我的B市，我們根本就是有名無實的，甚至，要不是家族的原因，早兩年我們都已經要離婚了。”
李翡看著林玨瞬間蒼白的神色頓時急道：“林玨，我說的都真的，我和何天翊除了個名分真的已經全無關係了，如果你要求的話，我會馬上不惜一切代價的和他離婚的，林玨，你相信我。”
林玨此刻卻已經完全聽不下去了，這已經完全超過他能接受的底線！此刻他就像被鐵錘重重擊在胸口，又沉又痛，幾乎讓他窒息，而所有的一切卻都已被狂風碾碎，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讓他在此時此刻依靠和支撐的。他看也沒看李翡，一把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慘白著臉色快步往外走去。李翡怎麼可能會讓林玨就這麼走掉，當即連包也顧不上拿的就追了出去，她一把拉住林玨喘著氣解釋道：“林玨，林玨你聽我說，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可是我……”
“李翡，你到底把我當什麼？！”林玨打斷李翡的話，忍無可忍的一把甩開李翡的手，痛苦的看著李翡一字一頓道。他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再也難以承受的轉開頭去，閉了閉眼，才啞著嗓子輕聲說道：“我不會原諒你的，我不要再見到你。”他不再看李翡，轉身就跑了出去。
“林玨！”李翡絕望的喊著，痛苦的看林玨的身影轉眼間消失在街頭，像瞬間被抽取了身體裏所有的生氣一般，脫力的靠在牆上慢慢的滑了下去。
60、悖論
這世界上也許有無數的可能、無數的道路，但沒有一種是可以讓人真正自由選擇的。
林玨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已經有好幾天了，不是說他真的不吃不喝的把自己關起來，畢竟他還習慣性的不想讓姑姑他們為自己擔心，但實際的情況也差不多，即使他強裝笑臉、即使他每天逼迫自己照常吃飯喝水，但林燕他們還是發現了林玨的異常。
魏白如最先明白是怎麼回事，為了讓林燕他們安心，魏白如就悄悄道出自己和林玨上次上街遇到的‘李翡劈腿事件’和她猜測林玨可能已經失戀的事。這些兒女們的戀愛問題，長輩們就算想幫忙也有心無力，於是林燕他們也隻能在魏白如一再的毛遂自薦下將勸慰林玨的事交給了她。
魏白如看著林玨日漸消瘦的樣子心裏懊惱悔恨極了，一方麵痛恨李翡的腳踏兩隻船和不知珍惜，一方麵又自責自己的不勇敢和又一次的無能為力。她現在一心隻想著要讓林玨重新振作起來，心裏那點本已經深埋的隱秘愛戀也隨著這次事件再次澎湃起來，魏白如覺得自己就不該再放手，要不然也不至於讓林玨受第二次傷害！
而此刻在林玨的房間裏，滿地都堆滿了曲譜、資料和一些筆記，林玨坐在書桌前，麵無表情的在一張張寫著自己改編的新歌，他的桌上已經堆了好幾疊譜子，可他依然還在繼續寫著，仿佛隻有這樣一刻不停的寫下去才可以讓他忘了自己的存在、忘了一切的才存在。
這些新歌是他準備以後離開月光酒吧時送給齊飛他們的，寫完了這些，他還可以寫好幾天的筆記和文章，正好練練自己都快生疏的文筆……林玨給自己強迫症一樣的行為找了各種借口和理由，在潛意識裏就排斥想到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的音容笑貌和一丁點的會讓他想起那個人的線索。
他把自己放空到一個虛假的狀態，似乎到了天荒地老他都要這樣坐在書桌前一刻不停的做事做事……手寫累了就換著手來寫，再寫累了就用電腦來打……林玨讓自己一刻也不得空閑，他拒絕去想那天李翡說的話、他拒絕去接受這一切，他逃避，因為他承受不了，承受不了好不容易愈合的心再一次的、被更狠的踩碎，承受不了那些仿佛還是昨日的美好一切全都已經化為最難堪的嘲笑，最承受不了的是，他的未來將不再有李翡，將不再有他曾經幻想過的所有對於愛情的期待，因為那些期待全都已經化為了欺騙的泡影。
林玨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裏待了多久，他好像已經沒了時間的概念，因為那看起來似乎也不再重要了，直到被他扔在一堆草稿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玨才如夢初醒般瞥了那邊一眼，那眼神卻似乎很是困惑。他自從那天回來後就一直將手機關機，所以耳邊也清淨了好幾天。此刻林玨看著不停響動的手機，才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因為記起還沒跟酒吧正式提解除合約的事，所以才開機打了個電話，可能之後就忘記關掉了吧。
林玨盯著那個手機，像盯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一樣，他極慢的拿起手機，微微瞥了一眼，卻看到一個他沒有想到的號碼——樂瑾然的號碼。
猶豫了片刻，林玨還是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卻傳來了魏遠焦急的聲音：“小玨，瑾然她住院了，就在Z市第一醫院，你快來！”
“啊？”林玨已經當機了好幾天的腦子一時有些理解不了現在的情況“你說她怎麼了？”魏遠也是魏家一份子，這幾天自然也是看到了林玨的失魂落魄，於是便壓下心中的焦急和擔憂，放慢語速的解釋道：“小玨，瑾然她其實一直是有先天性心髒病的，本來在A國已經控製住了，可這回不知為什麼又複發了，醫生說情況有些危急，瑾然她，”魏遠頓了下，似乎很艱難的繼續道：“她很想見你……”
魏遠說完這句話，等了好久才聽到林玨好似輕歎一樣的說：“我知道了。”
林玨掛掉手機，看也不看那擠滿手機屏幕的未接來電就直接全部刪除，將手機和鑰匙往兜裏一放，披了件外衣就出去了。林玨說走就走，因為林燕他們不在家也就隻留了張便條就悄無聲息的跑出了門。
於是等到魏白如小朋友屁顛屁顛的準備了一大篇感人的話跑去林玨房間時，隻看到滿地的草稿、曲譜，還有一張孤零零的貼在牆頭隨風飄揚的便條，魏白如：“……”人呢？！尼瑪……
林玨到醫院的時候魏遠已經等在了大門口，林玨一下出租車他就迎了過來“小玨，正好現在瑾然醒了，你快去看看她吧！”然而林玨卻站在那裏沒有動，此時Z市的天空還飄著細細的雨絲，兩人的發間和外衣都被稀疏的雨絲微微打濕，顯出了幾分冷意。
“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的？”過了許久，林玨才拂去身上的濕意看著魏遠淡淡道。魏遠眼神複雜的看他一眼，轉開頭道：“我們還是先進去吧，瑾然清醒的時間不多，不要讓她等久了。”
林玨也不再問，抬腳就往醫院住院部走去，魏遠看他走了才慢慢挪動腳步跟了上去。兩人間沉默的氛圍延續到走上樓梯，魏遠卻突然出聲道：“這些天我都和瑾然在一起，她很柔弱卻是個不太接受別人保護的女孩子。也許你們不會相信，但我覺得瑾然已經是我最應該去嗬護的朋友。她太倔強了，什麼事都瞞在心裏自己扛著，你看，不是連你這個初戀男友都不知道她生病的事嗎？”
林玨眉稍一動，似有所動的輕聲問道：“她現在怎麼樣？很嚴重嗎？”魏遠看林玨一眼，搖了搖頭“不，算不上嚴重，但也很麻煩，她可能要回她父母那邊去了，畢竟，那邊醫療條件要比國內更好一些。”
“是嗎……”林玨轉頭看著魏遠，短短的笑了一下“其實大一那會，她也經常生病，我整天提心吊膽的，問過她，也找過醫生，可還是問不出什麼，我隻有更努力的更多的去關心她。她離開我的時候我也猜想過是不是因為她的病情嚴重了……”林玨說著，微微的垂下眸，眉眼處流露出些許懷念往事的迷惘，隨後，他抬眼看著魏遠，眼中沒有一絲的猶疑，他輕聲接著道：“但是，那些都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瑾然現在是我的朋友，我也隻會去盡到作為朋友的義務。我也希望她一切安好。”
魏遠看林玨這麼說，終於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他呼出口氣，表情漸漸舒展開來“前幾天瑾然把你們之前的事告訴了我，她是真的把我當成可以信賴的人，沒有一絲隱瞞，連當年她在國外的父母為逼你們分手打電話到家裏和爸爸單位上的事都告訴我了。我知道，瑾然她當年就那麼離開是不對，可在那種情況下，我能夠諒解她。本來，我還怕你不會原諒瑾然，心裏會記恨她，所以才會想要先知道你的態度……”
魏遠還沒說完，卻聽林玨靜靜的平緩的講道：“大哥，你難道不知道我和瑾然當年是怎樣相愛的嗎，我們就像親人和最親密的朋友，就算她曾經傷害過我、就算現在已經事過境遷愛意不再，但她至始至終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會忘記她的好，也不會混淆過去和現在，但我仍可以為了她盡我所能。隻是，大哥，你又是為了什麼？不要告訴我隻是因為她是你相見恨晚的朋友，畢竟連愛情，也說不定隻是個高明的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