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曼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努力說服自己，這是異能，但心中有機體固有的本能讓她感到了不可抑製的畏懼。她開始後悔讓安格斯幫自己一把了。
黑色的霧氣在整個機艙彌漫著，薩曼莎看不太清楚東西，但她知道那些霧氣正一點點的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她聽得見金屬扭曲變形的聲音，她甚至聽得見，樂土機器人那無聲的尖叫。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女王殿下。”
安格斯的聲音從薩曼莎身後傳來，這讓薩曼莎微微顫抖了一下。她鎮定了一下心情，說：“你確定這是異能嗎？”
“是的。殿下。”安格斯露出了笑容，他說，“我知道有機體甚至是合成體，都對死亡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但別擔心，殿下。我今天，死亡今天，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那可完全沒讓我放心下來。有一個恐怖死神跟在自己身邊，就算他是跟自己一夥兒的，也沒法放心吧？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想瓦圖卡公爵殿下就在前麵了。”安格斯說著便獨自往前走去，在他移動的過程中，彌漫的黑霧開始重新凝聚在他身邊，就好像鑽回了他的長袍一樣消失了，不得不說，如果沒有關於死亡的恐懼的話，這還有點兒意思。
“他們死了嗎？”待黑霧散去，薩曼莎就看到這艘星艦的走廊中布滿了失去動力的樂土機器人，“這些樂土型合成智能……你殺了他們？”
“他們並沒有關於‘個體’的意識。所以我想，我隻是讓他們的‘四肢’癱瘓了。”安格斯回答說，“但真的沒有嗎……沒有個體嗎？是做不到，還是故意沒有進化成有個體意識的種族呢。”
“我想並不是做不到。”肯定可以做到。人工智能的學習速度超乎有機體的想象。他們可以學會任何事。而不進化出個體意識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集體意識更加具有效率。雖然可能也有巨大的弊端，但相對於有機體來講，集體意識是一個優勢。
人們在進行戰爭時會擔心軍隊的渙散，他們會擔心士氣甚至背叛。這都是因為個體意識的存在而作祟。所以有時候，為了讓這些個體意識減弱，人們不得不去塑造英雄，給予人們信心。而集體意識完全不存在這種弊端。
樂土機器人他們不需要英雄，他們不需要擔心渙散的軍心或是叛徒的存在，他們永遠都是一個整體，他們的情報永遠共享，他們共同思考，共同決策，讓效率上升到有機體無法想象的地步，而這就是有機體所懼怕的地方。
當全世界的電腦都聯合了起來對付你。你想想吧，你到底應該怎麼獲勝？這就像是一個在地球時期的古老難題，到底應該怎樣在短時間內切斷互聯網？人類的速度可以很快，但他們永遠都快不過在他們自己製造的軌道中奔流的信號。
“你相信他們有靈魂嗎？女王殿下？”安格斯突然提出了這樣的問題，“樂土機器人。你當初，下令銷毀他們的對吧？”
“是的。然而他們並沒有任何反抗，就連辯解也沒有。”薩曼莎回答說，“他們殺死了那麼多孩子。而到被銷毀的最後一刻他們都不認為自己是錯誤的。不。他們沒有靈魂。至少那時候沒有。”
“是嗎……”安格斯微微低下頭，他無法給靈魂一個準確的定義，那是不屬於科學層麵的東西。那是由情感趨勢的神秘領域。但擁有靈魂的人，可以準確的認出同類，“我們到了。”安格斯停了下來，現在他們找到了瓦圖卡公爵。
“他還好嗎？”薩曼莎走進了這個房間，瓦圖卡公爵正躺在一個像是休眠倉一樣的圓柱形容器中，薩曼莎問，“這裏很冷，我不知道族人是否在進化時失去了耐寒性。”
“特瑞瑪人的耐寒性比人類稍微高一些。但與安瑞特人還是差很遠。”安格斯回答說，“不過他在休眠倉中感受不到外麵的寒冷。還好我們把他的衣服帶來了對吧。”
“……這個人是？”薩曼莎沒有接下話茬，她注意到了旁邊還有一個休眠倉，“我沒見過他。他是公爵的人？”
“塔瑞迪將軍。特瑞瑪帝國曆史上最偉大，最強悍的軍人，戰術家——不過現在，他是人類間諜戰的犧牲品。”安格斯臉上露出了微笑，他說，“不過現在，也順便救他出來比較好哦。雖然讓他死在這兒，也沒什麼不好。”
“有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害怕你，安格斯。”薩曼莎看向了總是不合時宜微笑的安格斯，她說，“你看上去好像在拯救生命，但又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我說過。我並不認為死亡是件壞事，女王殿下。你說的對，我不在乎你們任何人的死活。”安格斯臉上仍然帶著笑容，他紅色的眼睛看著薩曼莎，之中閃過一絲冷漠的光，“但我仍然有……不想讓其死去的人。我也有，我愛的人啊。”
“如果這是她所希望的話……”安格斯說著，抬手放在塔瑞迪將軍的休眠倉上，黑色的霧氣從他的袖口蔓延出來，“如果她希望我在意生命，在意其他人的死活，那麼我……又怎能拒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