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樂極生悲
有句話叫“樂極生悲”,唐燕和鄭宏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四個字會在他們身上靈驗。
孫喜彬把鄭宏推薦到了公社,柳樹營公社有十五個大隊,每個大隊推薦一名,就有十五個人爭奪兩個中專的名額。所以,由大隊推薦到公社,隻是萬裏長城走完了第一步。公社要從十五人中選出兩人來推薦到縣裏。按說,鄭宏的條件別說在柳樹營,就是在全燕柏縣,那也是數一數二的。如同人們預測的一樣,鄭宏很順利地過了公社保送那一關,與鄭宏同時被推薦到縣裏的,還有一名下鄉女知青。據說那女知青有很硬的後門。
鄭宏從孫喜彬那裏打聽到了自己已經被保送到縣裏,很高興,他還沒有忘記自己是柳樹營的團支部書記,他說,他之所以進步,是柳樹營大隊黨支部和鄉親們培養的結果,他的喜悅是柳樹營鄉親們的喜悅,應該與鄉親們同享。那年代,莊稼人慶祝喜事最高級的形式就是把縣電影放映隊請來,自家掏錢,請鄉親們看一場電影。把縣電影放映隊請來,那得好大的麵子,鄭宏沒那麼大的麵子,孫喜彬有。孫喜彬出麵,把縣電影放映隊請到了柳樹營第一生產大隊,雖然,那天晚上放的是柳樹營人看過兩三遍的抗戰大片《地道戰》,但還是吸引了四鄰八村的鄉親們。電影放映前,放映員要說明為什麼要到這裏放電影,是柳樹營一大隊的團支部書記鄭宏要離開家鄉去上學,為了答謝鄉親們,特意安排了這場電影,放映員還請鄭宏講了幾句,鄭宏那幾分鍾的演講很精彩,特別強調了他上學是為了學到更多的知識,更好地為家鄉的父老鄉親們做事情,鄭宏的演講得到了熱烈的掌聲……電影散場了,銀幕和放映機都被放映員收了起來,放在了大木箱子裏,鄭宏幫著放映員把大木箱子抬上了130汽車,忽聽得有人叫他:“鄭宏,鄭宏。”鄭宏聽出是孫喜彬的聲音,順著聲音看去,孫喜彬站在十幾米外的地方,鄭宏跑了過去,問:“叔,有事?”
孫喜彬的話讓鄭宏差點沒跌倒:“你上學的事情出岔頭了,恐怕有麻煩。”
“怎了?有啥麻煩?”鄭宏強裝鎮靜。
“剛才劉誌文給我打電話,讓你明天到公社,他們要核實情況。我問劉誌文要跟你核實啥情況,劉誌文開始不想說,我一再追問,他才告訴了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有人給縣裏寫了信,說你曾經偷盜過集體財產,縣裏責成公社把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孫喜彬剛說到這裏,鄭宏就恨得咬牙切齒了:“肯定是常有良。我,我……”
孫喜彬說:“現在埋怨有什麼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想想該怎麼處理,是承認還是不承認。要我說,你就來個死不認帳,就說常有良誣陷你,上邊拿你也沒辦法。”
鄭宏說:“我聽你的。”
第二天,鄭宏去了公社,等著他的有劉誌文和公社教育助理。教育助理是主審,開門見山,說了檢舉信的內容,要鄭宏自己說清楚。教育助理說,關鍵看鄭宏的態度,看他對組織誠實不誠實。他們會視鄭宏對問題的認識態度來向縣裏提出具體的處理建議。
鄭宏就有點猶豫了。是按照孫喜彬的囑咐去做,來個死不認帳,還是交代事實,讓人家認為他態度好,對組織誠實?鄭宏想,如果自己不認帳,說常有良誣陷他,事情就不會完,縣裏肯定會讓公社繼續調查,常有良那家夥肯定不會承認是誣陷了他,就算最終事情不了了之,大中專招生的時間也過了,上中專的事情就泡了湯。如果態度誠懇,說明自己當時隻是一時糊塗,有劉誌文從中說合,教育助理也不會把他怎麼樣吧?隻要能過去這一關,上了中專,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這樣想過之後,鄭宏就承認了自己是偷過生產隊的三捆葦草,但沒有說是為了隔壁的孤老婆子。如果說了實話,那就是階級立場有問題,不但中專上不了,恐怕政治前途也受影響。撒謊說因為自家的房子年久失修,夏天漏雨漏得厲害,主要是因為風吹日曬,房頂的葦草太稀薄了,不加厚實在是沒法住了。舍不得花錢買草,就打了第三生產隊麥場的主意,因為第三生產隊看葦草的,一個是上了年紀的人,一個是腿有毛病的人,就算被他們發現,也追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