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轉身來奪,不料後邊又有一個紅頭大漢來了,將他的發辮一扭。孫行者連忙轉身又逃,那發辮和帽子早已被那紅頭大漢拖去了。孫行者隻得光著頭,向人叢裏鑽。看的人都大笑道:“看呀,看呀,蜻蜒兒脫了尾巴了。”孫行者不答,隻顧向人多處逃去。逃不得幾個門麵,隻聽得後邊“噓”的一聲,那四麵八方、街頭巷口便來了無數的紅頭大漢,都指著自己圍來。孫行者一想不好,道:“啊呀,他們的人怎麼這樣多?他們又怎麼這樣叫來的快?我看他們形狀雖然凶惡,然卻不是妖怪,難道他們也有法術的嗎?且不要管,讓老孫來變一變相,試試他們,看他們識也不識。”想罷,便一轉身向地上滾了一滾,變了一隻金毛狗,向人叢裏鑽去。
紅頭大漢正趕著那假辮子的毛臉漢,一轉眼忽然不見了,各處找尋,見一隻金毛狗沒有帶嘴套,也沒有掛牌子,便一齊叫道:“野狗!野狗!”旁邊閃出一個捉野狗的巡捕來,拿著繩向孫行者變的那隻金毛狗就捉。孫行者一嚇,道:“啊呀,被他們識得老孫也。”忙看旁邊,見有一堆馬糞。連忙往地下一滾,也變了一堆馬糞。捉狗的巡捕不見了那金毛狗,也就去了。恰好後邊又推了一輛掃馬糞的馬車來,一個人拖著馬,一個人拿著掃帚、糞箕,看見了兩堆馬糞,便來打掃。
孫行者一看又不好了,想道:“怎麼又被他識破了!”連忙借著一陣風跳了起來,看看旁邊有個房屋,房屋上還沒有露台,便忙一蹲身,叉起四腳,便變了一個露台。掃馬糞的一看,一陣風飛去了一堆馬糞,正在奇怪,忽然旁邊又走過一個工部局打樣的西人,抬頭一看:“怎麼這人家沒有稟報工部局,便自己添造了一個新露台了。”連忙敲門進去,喝道:“這露台幾時造的?快拆去,拆去!”那人全然不懂,正在支吾間,孫行者一想道:“不好,不好!又被他識破了,快去也。”連忙一轉身倒在地下,變成了一輛東洋車,拔一根毫毛,吹一口仙氣,變了一個推東洋車的人。打樣西人和那房裏的主人到天井裏看時,並沒見有什麼露台。那西人不懂道:“怎麼,我方才明明看見的,難道我眼花了?”便也走了出來。
打樣西人剛剛走過,忽然又來了一個查車的巡捕,手裏拿著木棍走了過來,將近孫行者變的那東洋車前,喝了一聲:“去!”拿著木棍便打那車。推車的人問:“為著甚事?”巡捕喝道:“你推車怎麼不捐照會!”孫行者一想,果然別的都變全了,隻少變了車後一張馬口鐵紙,連忙神差著變的車夫,拖著車舍命往人叢裏逃。逃了進去,搖身一變,收了毫毛,依舊是個光頭沒發的中國人了。孫行者一想,這樣終究不好,要被他們看得出來。便又拔了一根毫毛,嚼爛,吐出,一個個變做現在自己的樣子,吹了一口仙氣,叮囑了幾句說話,自己本身便又搖身一變,變了一個飛蟻,追上唐僧,叮在他帽兒上,看他進去怎地。
那捉東洋車的巡捕,見追不著東洋車,便吹起號,叫來旁邊巡捕圍了攏來一看,見有許多沒辮子的中國人立在路旁,便大叫道:“賴煙錢的毛臉賊在這裏了!賴煙錢的毛臉賊在這裏了!”一湧上前,拖著一個問道:“你為什麼賴煙錢?”那孫行者毛變的人,鞠著躬答道:“也斯(yes),也斯(yes)。”那拖的巡捕奇怪道:“那毛臉賊倒也讀過英文的,怪道割去了辮子,想也預備著要出洋去了。”因又問道:“你為什麼吸了煙不付煙錢?”那孫行者毛變的人,又鞠著躬答道:“那(no),那(no)。
”那巡捕怒道:“你方才認了,為什麼現在又不認了?”那孫行者毛變的人又答道:“也斯,也斯。”巡捕道:“胡說!”因舍了第一個,問第二個時,問了幾句也是如此,問第三個時也是如此,一連問了八九個,都是一樣顛來倒去,不過會說那“也斯、那”兩句,不會再說別的了。那巡捕更怒道:“你們這些毛臉賊,既然不會說外國話,說什麼‘也斯’、‘那’?”那孫行者毛變的許多人,又一齊鞠著躬答道:“也斯,也斯。”巡捕大怒,握著拳喝道:“還有什麼也斯!”那孫行者毛變的許多人,又一齊鞠著躬答道:“那,那,那。”街上的人聽了,不覺哄然大笑。那巡捕正要上前去拿,恰巧孫行者在唐僧頭上一招,那些毫毛都回去了。街上的沒發中國人,一個沒有。那些巡捕自然詫異,現且慢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