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那天是周末,我不忍打擾難得好睡眠的他,悄悄地離開去坐早班車,我把警服疊整齊,再小心翼翼地把鑰匙留下。我連一張他的照片都沒有留下,離別匆匆,給警服拍了一張照片留作紀念。
他是警察,他穿警服,所有的警服都會讓我想起他。”
“這張照片,大概是整個本子裏最帥的了吧,他會唱歌,皮膚比女生還好,英語更是一級棒,是我上雅思班時認識的,他的位子在我旁邊,我不確定他是不是處女座,但我肯定他有潔癖。
在他麵前,我感覺自己活得不像一個女生。他永遠是那麼一塵不染的著裝,即便外麵正下著滂沱大雨,我淋成了落湯雞,他卻鞋子上都沒有一點髒,我一度戲謔他是有人背著走過來的,然後,又慌忙改口,不不,背著來,衣服會皺。他便被我逗笑了。
當我回憶起他時,我不知道該稱呼他雅思哥還是少爺。
他的確是個富家少爺,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他父親是廣電高層,憑他的長相和歌喉,隻要他想蹚娛樂圈那趟渾水,絕對容易得像進自家的浴室洗澡一樣,大紅大紫的同時,還可以被爆出一些豪門公子高層靠山的內幕以供娛樂,隨隨便便就上個頭條。可他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他隻想出國留學,當一個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同聲傳譯。
他父親非常反對,認為家裏鋪好的路為何不走,不當明星,當一個媒體管理人員也不錯,別人擠都擠不進來。他偏偏不要當這種家族勢力的寄生蟲,把熱愛的英語學到了極致,我坐在他旁邊上課,聽他的發音就感覺聽廣播一樣,雖然我英語爛,聽不太懂,但就是覺得好厲害!我很少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崇拜的地步,他是其中一個。
我沒有合適的機會給他拍照,他的這張照片,是我對著培訓機構的牆麵廣告拍下來的,他雅思超級高分!他這樣的高分高能還長得帥的人,優秀得令人發指,他的照片掛在任何一個培訓機構的牆上都假得像一個托。
現在,我依舊在960萬平方公裏中打著醬油,他卻已經在另一個半球吸引著洋妞。雖然我總抱怨人世間的各種不平等,但不得不說,總有那麼一些讓我恨都恨不起來的人,他們什麼都好,什麼都有,還比我努力。”
“最後一位,這個就厲害了,是位外國友人呢。
我之前從未想過我會對一位老外產生情愫,你要知道,我英語並不好,英語不好的人,最不喜歡跟老外交流了,我倒不是害羞,而是覺得,聽他們說話,總會感覺像在聽英語聽力,聽著聽著就雲裏霧裏不知道在說什麼,走神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呢,顯得自己沒文化,又是對對方的不尊重。
可是,跟他交流,不費什麼勁。他的職業原因吧,話很少,跟他在一起,你要專注的,隻是眼前的風景。
他是一位滑翔傘教練,我是在尼泊爾認識他的。滑翔傘教練,可真是一份浪漫的工作,他們遊走於世界各地,別人跟著商機跑,跟著工作跑,而他們,隻需要跟著風跑。
世界是圓的,每一個適合滑翔的國度都有它合適的季節,一般隻有兩三個月,甚至更短,而滑翔傘教練們,永遠不會失業,這個國家的風不適合他飛翔了,他便可以背上自己的行李去另一個國家,開始新的工作。他們真的可以瀟灑地說上一句“我的工作是旅行”呢。
初次見他時,我正坐著滑翔公司的山地車上山,在車的敞篷後座裏,他坐在他的同事中間,他的體型高高瘦瘦,笑起來很陽光,是一行人中唯一的白人。一上車時,我的目光就無法從他身上挪開。我以為他跟我一樣,是來飛翔的客人,可到了山頂才知道,他是一位滑翔傘教練。每位教練和客人是隨意搭配,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天呐,真的是我嗎,他在人群中,唯獨選了我跟他一起飛行。
飛翔之前,別的教練都跟客人吧啦吧啦說了很多注意事項,他話很少,隻是輕輕在我耳邊告訴我,“等風來的時候,就跟我一起跑。”這句話,和他說這句話的語氣,簡直是在為我吟詩。
風把我們帶了起來,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次飛翔,我現在還記得那種奇妙的感覺。他舉著一個微型的相機,給我拍了幾十張照片,這些照片他都會出現在畫麵裏,他笑得非常燦爛,這當然是他工作份內的事情,可,我總覺得,他對別人的笑,跟我對我的笑,是不一樣的。他在那麼多客人中唯獨讓我跟他一起迎風跑,迎風飛,總該有些原因吧,即便是偶然,也是命中注定的偶然啊。
飛翔的過程,他的話不多,他隻是溫柔地告訴我,“你看,這地下的人,小到看不見,你在這個世界之上,你是世界的王。”也許這句話,他跟無數人說過無數遍,但我是第一遍聽,我喜歡,這便足夠。
滑翔的過程,隻有十幾分鍾,十幾分鍾後,我便離他而去,想想就失落。
在這裏的時間還有幾天,這幾天,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他,都是他那幾句話,我英語不好,但他說的每一個單詞,我都能聽懂,都記得,比背誦任何一篇英語短文來得刻骨銘心。
再過一天就要走了,我真的舍不得,我還要去找他再滑翔一次,雖然很貴,雖然旅社裏所有的中國人都笑我花癡,我還是要再去一次,明天就要走了,我要讓他記住我。
我再出現在滑翔公司的山地車上時,整車的教練都在笑,他們戲謔道:“瞧,你的中國女朋友又來了。”我本應喜歡這個稱呼,可為什麼前麵還要加個地域前綴呢?大概,喜歡他的姑娘,國籍遍布全世界,我隻是全世界傻姑娘中的一個,沒有任何不同。
第二次飛翔在異國的高空,我已經無心欣賞地下的美景,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吻他一下,讓他記住我。可是我不敢,怕他以為我是個很隨意的人,更怕他是個隨意的人隨意地接受別人的好感。然後,我們就這樣尷尬地沒有說話,一直到平穩落地。我不知道兩次的短暫飛翔會不會讓他記住我,可我注定忘不了他,我跟他的合影有幾十張,雖然張張都角度相似,但我還是看了又看。
每看一次,就像在飛。”
“這些都是我喜歡的男孩子,我卻沒有和其中任何一位談過戀愛,想想也真搞笑。”
“你原本可以的啊,為什麼不踏出那一步呢?”
“為什麼要呢?踏出了那一步就沒意思了,你難道不覺得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世界上最奇妙的嗎?要是彼此喜歡上了,在一起了,那多無趣,相戀大多相似,愛慕各有不同。
我喜歡上的,或許不是這些男孩本身,無關長相、無關才華、甚至無關性格。”
“那是什麼?”
“我喜歡的,是他們身上的傳奇,一個人有了傳奇,就有了一切魅力的源泉。”
“真羨慕你,你像收集郵票一樣收集著男生,每一段情感,都傾盡所有,你抓住了每個動心的機會,去癡狂,去相信,卻依然留著內心的純真。”喬哥的話,大致是徐浪浪這一輩子聽過的最貼心的評價。
“現在,我隻有一本男孩集郵冊,以後,我要有一座男孩圖書館。”
“就這麼將男孩一直收集下去嗎?”
“不會的,收集的過程也是一種等待,最後,等到一個末日終結者,他也許不會給我一張照片用作收藏,而是親手在我的男孩圖書館放上一把火,一切都不複存在,整個圖書館,隻剩下他一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