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處更為美妙的事物。在它的東邊
一條通向縱深的小徑
我沿著它,越走越遠
漸漸遠離了高處和眾人
漸漸的,聽不見
他們的談笑聲了
我穿梭在灌木叢中
群山將我掩藏
群山啊,藏著頑石像藏一塊璞玉
那麼窄,又那麼廣
喪 事
有一天她咽氣了,就在自己的家中
她的六個兒女從各地趕回來,有的悲哀
有的心情複雜,有的臉上
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喜悅
在她的喪事上,嗩呐隊敲敲打打
人們說起她的好
說她又老又美,又迂腐
這些議論她的人,坐在她生前坐過的
條凳上,嗑著她夏天種的紅瓜子
爐灶裏燃起的柴火,是她一個月之前
從大不界山上打回來的
那時她有的是力氣
現在,她睡在那個窄窄的木匣子裏
看不見說話的人,也聽不到這些議論
她神情安詳,雙手服帖地垂下
身上穿著自己縫製的壽衣
她的小兒子,三十歲,端詳著她
在她左手的中指上,那兒
發現一個細小的,縫衣針留下的小洞
大不界山
雨走了。那唯一通往山上的
路,消失於常年累積的鬆針
濕氣漸重。陽光不能抵達於此
一個人走近。身體在山中
心在六十年前的黃昏。兩個年輕人
一個綠,一個白
均離經叛道,隱於叢林中
而風起伏。風有一張
散播桃花之秘聞的嘴巴
有人從此處經過。樵夫裝扮,青衣白頭巾
世俗不會閑逛到這裏。世俗有一個
散亂的根係:龐大,可恨,可鄙
可詛咒。可以刻骨銘心
幾年後,一個小小少年,唇紅齒白
空著手到來。他不知道此處
有愛凝固。是兩個親人的。與他有關的
此處又叫做——大不該,是世俗的名
與他無關。與他有關的,是大不界
界,永無界限的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