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走了你咋辦?可你想過你走了我咋辦嗎?你說你不容易,難道我蕭劍平容易嗎?難道我的付出比你少?我現在原單位回不成,都委曲求全同意先到縣裏工作了,你咋還要跟我爭呢?
蕭劍平已經沉默許久了,終於想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了。哪想何玉芳沒等他開口,就又接著往下說道,小蕭,你不用說話我也曉得,你肯定心裏也有想法哩!叫大姐把話說完了,你再罵我也不遲。我之所以叫你先留下,是因為:第一,你跟馬仕龍、黃明亮他們已經打成一片了,而我由於原來維護你,跟他們已經存在芥蒂了,你下一步開展工作比我有優勢。第二,你是下來掛職鍛煉的幹部,什麼時候走都是板上釘釘的副處了,而我要是今年不走等明年,就再也沒有提拔副縣的機會了。第三是你家裏暫時沒有啥累贅,哪像我家裏一攤子的事:兩個孩子正上中學要照護,娘家婆家三個老人住在我家要伺候,你大哥病退三天兩頭住院要陪著……我、我實在沒法再在下麵待了呀!小蕭,就算大姐求你,就算你看在大姐這兩年維護你的分兒上,權當你幫我一次忙可以嗎……
蕭劍平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他有些被何玉芳聲聲求告打動了:一個曾經關照過自己的女同誌這樣哀求我,讓我如何硬著心腸回絕她?但如果就這樣答應了她,豈不是顯得自己太好說話了?豈不是顯得我太容易被感動了?而且一旦答應了何玉芳,自己不還得繼續在鎮裏受罪?不還得再作難受累蛻一層老皮嗎?想到這裏,蕭劍平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隻能暫且拿苗書記和魏部長攔擋推諉道,可我的事……都是苗書記和魏部長安排的,現在要是改變的話,恐怕有點兒不好辦……
誰知何玉芳立馬插嘴道,這個問題……小蕭你盡管放心了。我會通過關係疏通的。隻要你別再找苗書記和魏部長說這事兒,他們就不會再找你。
何玉芳說完這句話,兩眼定定地看著蕭劍平。那意思蕭劍平心知肚明:那是讓他表態啊!可蕭劍平該說什麼呢?說同意嗎?那豈不是讓他兩年掛職鍛煉半途而廢有同於無了嗎?說不同意嗎?那豈不是拂了何玉芳的臉麵,人家可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求我的啊!
蕭劍平真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更不是。這件事真是讓他難以決斷哪!
蕭劍平無法選擇答案,禁不住也將目光瞅向何玉芳,似乎想向何玉芳商量和求助。然而就是這一瞅,讓蕭劍平的心徹底軟化了:蕭劍平看到一張憔悴清瘦的女人的臉,瘦臉上一雙被細微的魚尾紋包裹著的眼睛裏,此時正溢滿盈盈的淚光,滿懷渴望地望著他。何玉芳的眼神仿佛一個饑餓已極的乞丐,望著一個手裏拿著牛肉麵包的富人,在向他乞憐,向他索取?仿佛一個瀕於死亡的溺水者,對著一個手裏拿著救生圈的人,在向他哀告,向他求救……蕭劍平從來沒有看到過何玉芳這麼可憐這麼虛弱這麼弱不禁風,仿佛他蕭劍平一旦說出一個不同意,就會像刮起一陣颶風似的將她吹飛刮倒,變成一把細碎的粉末……
何玉芳的眼神讓蕭劍平別無選擇。他再也無法說出那個“不”字了。他隻能用蚊子那樣的細弱聲音囁嚅道,那……好,這事你……你就……看著辦去吧!
何玉芳聽見蕭劍平這句話,立即像一個假死的心髒病人打了強心針,立馬又複活了似的活蹦亂跳了,禁不住緊緊抓住蕭劍平的手千謝萬謝道,小蕭啊,我……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就知道你會把這個機會讓給大姐的。
我一定會記住你的大恩大德的,將來我……
何玉芳的影子像鬼魂一樣消失了。蕭劍平愣在那兒足足癔症了兩分鍾,才想起剛才自己都說些什麼了。他立即懊悔得恨不能狠抽自己幾個耳光:我他媽的剛才都說些什麼啊?我他媽的怎麼就那麼輕易地答應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