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拿搖頭。
“那你拒絕她了。”彼德追問道。
“看情況,好象比拒絕更糟糕。”瓦雷利亞幫著答道,“吞拿放聲狂笑,她發誓要讓吞拿後悔。”
“哦,她覺得被羞辱了。”彼德轉過頭望著栗發少女路加尼亞的背影,懷疑道,“很難相信她父母才去世不久,她是不是精神受了重大刺激,真的發瘋了?”
“他們兄妹隻是不信任外人,現在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他們認為琴痕堡是他們最後的保障,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想保住領地,守住琴痕堡。”湯麥斯鹿盔爵士走過來,用同情的語氣說道。
“哦,沒有看出來,鹿盔爵士還有這麼細膩的想法。”彼德饒有興趣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因為我曾經親身經曆過羅伊家的這種慘禍。”鹿盔爵士低聲道,語氣帶著憂傷。
“恩,彼德閣下,派出去的探子有什麼消息嗎?”瓦雷利亞感覺出氣氛中的尷尬,他問著流亡地的首領。
“沒有,回來的探子都沒有發現望冬河流域的援兵,會不會出什麼意外?”彼德答道,有提醒道,“吞拿,也許你該給羅伊家的一個時間,再等待半個小時,還沒有看見望冬河的部隊,我們必須撤離琴痕堡了,否則……可能就晚了。”
吞拿當然明白時間的緊迫,他已經看見城堡西麵的灌木和草叢中,有些熟悉的影子在跑動,偶爾藍色和綠色的小燈會在城堡的高牆下麵一閃而過,那些是狼,它們接近了。
焚燒過天空的火依然劇烈燃燒,那顆奇異巨大的火流星無聲地懸在整個世界的頭頂,身後是黑紅相間的濃煙。
天空的火光,將大地和城堡,還有城堡外的平原,一切,都染成紅色,吞拿望著暗紅色的,末日一般的世界,他胸膛裏猛然湧起一種悲傖,一種強烈的情感幾乎衝破他的忍耐,他突然瘋狂的想念起父親大人,那寬闊的肩膀和高大自信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想起母親溫柔的手,微笑和嗬護備至的音容,弟弟和妹妹的活潑和可愛幾乎令他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他從來沒有這麼想念過他們,他覺得喉嚨哽咽,他有點恐懼和怨恨自己現在在這裏,遠離他們,無依無靠,要獨自麵對羅伊家的兩個混蛋兄妹,還要麵對更可怕的狼群,更讓他恐懼的是,是家族的幾百名職業軍人,他們就這麼信任的,沒有怨言的,把他們的性命,交給了自己,吞拿有時候很害怕,怕自己辜負了他們。
一隻橘黃色的火箭,拖著長長的尾跡,從城堡西麵冉冉升起。
吞拿和鹿盔他們看見了這火箭,卻不明白是什麼信號。流亡地的首領彼德明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並且立刻行動,他把手指放在嘴裏,一個尖利的呼哨響起來,琴痕堡廣場跑出來不少流亡地的浪人,大聲叫著彼德的名字。
彼德揮手大叫,“叫所有人上城牆,是蛇眼,他回來了,他正在被追趕,肯定是狼群,準備接應他!”
吞拿明白了,是派出去的探子,而且是那個彼德說的“蒙著他的眼睛都能跑回昔日城”的遊俠蛇眼。
“叫羅伊家的不要關城門,不要拉起吊橋,如果情況危急,這裏隻有您能讓羅伊家的屈服,我害怕他們會不顧我外麵的兄弟,拜托了。”彼德用手拍了一下吞拿的肩膀,率領趕上來的浪人們,全都站上了西麵的城牆。
吞拿命令鹿盔爵士和林根莫爾蒙爵士指揮軍隊,他帶著瓦雷利亞和狂人等幾名騎士,趕往城門的絞盤處,他必須要保證彼德的探子進城後才拉起吊橋,而羅伊家的不顧別人死活的習慣,給人印象太深刻了。
接著,吞拿在城門上麵,看見了他將永遠無法忘記的場麵。
西麵那暗紅色的地平線,和柔順如天鵝絨一般的草原,就像從噩夢裏傳來的一陣一陣群獸的吼叫聲和嗚咽,是狼群,所有人的心都被一隻手猛抓了一把。在這狂歡般的狼群嗚咽聲和喘息聲中,還有清晰的馬蹄聲,那成千上萬的狼嗥聲都沒有掩蓋住湍急的馬蹄聲,而且,明顯不止一匹。
看到了,吞拿發現三匹戰馬,如劃開天鵝絨的小刀一般,從遙遠模糊的西麵衝向琴痕堡,而他們的後麵,是幾頭貼著草地狂奔的黑影。更可怕的是,再往後看,那暗紅色的夜霧和草原的盡頭,全是蠕動的影子,黑壓壓的一片,偶爾閃動著幽綠色的火點,如黑色的海浪翻滾著,傳來各種無法形容,卻令人膽寒的嘈雜聲。
彼德從手下那裏接過火把,高舉過頭,奮力揮舞著,一名遊俠把背後的小牛角號吹的嗚嗚直響,那三騎疲憊逃命的影子,立刻調整方向,以最短距離朝著彼德揮舞火把的方向衝來。
追逐著三匹馬的大狼不斷跳躍撕咬著戰馬的後腰和屁股,最後那匹馬上的流亡地遊俠被大狼攻擊了幾次,被他奮力揮舞著短劍,砍翻了一頭大狼,被後麵趕來的兩頭大狼給扯下了馬,轉眼,那落馬的浪人和戰馬都倒在血泊中,人和馬的慘叫都掩蓋不住搶食的群狼興奮的撕咬聲。
前麵兩騎還在狂奔,而後麵的大狼快如疾風,十幾頭排成尖角之勢,不依不饒仍然緊緊跟在後麵,而且雙方距離還在縮短。明顯這些戰馬經過長途奔襲,過於疲憊,兩匹戰馬整個馬嘴周圍全是白沫子,眼睛瞪的巨大,充滿了絕望的呆滯。
前麵是射火箭發警報的蛇眼,他毫不憐惜戰馬,瘋狂地抽打著坐騎,他不想死,沒有人想死。他聽見身後又傳來一聲慘叫,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回去救下自己兄弟,他的速度立刻降低下來,彼德在遠遠的城牆上大吼著,“蠢貨!快跑!沒有人幫得了他,快跑!不要回頭!”
蛇眼隻好硬著心腸,頭也不回,又抽打坐騎,他眼淚流下來,那都是兄弟啊。
吞拿和城牆上的軍人們都看著草原上狼群和浪人可怕的追逐和逃生的一幕,三匹逃命的戰馬還剩一匹,他們後麵的狼群從黑夜的薄霧裏走出來,沒有人敢,甚至沒有人有過這個念頭,衝出去救他們,因為這不可能,那些狼群太多,就是早有心理準備的吞拿,也感覺瞳孔在縮小,他現在明白,傍晚那個浪人說的“整個密語森林的狼都被趕過來了”是什麼意思了。
他當時應該立刻不顧一切撤退的,現在明白了,不過晚了,撤退的最好的機會錯過了。
要麼就別選擇,選擇了就全力以赴。吞拿品位著父親的訓言,如果不是瓦雷利亞提醒,他幾乎忘記了,這樣看來,父親大人其實教過他很多東西。
城堡下麵的蛇眼終於衝進了彼德他們長弓的射程,在六十多尺的城牆上,複合弓的殺傷力發揮到極至,彼德沒有使用響尾箭,他很有特色的弓弦聲射出的僅僅是普通的羽翎箭,箭無虛發,其他遊俠和浪人們也紛紛拉弓怒射。
轉眼城堡前,就躺倒了數十頭大狼。狼群不僅沒有退卻,而且被激怒了,更多的褐毛大狼衝了過來,追著蛇眼朝琴痕堡吊橋衝過來。
“拉起吊橋,放下鐵閘門!”琴痕堡的貴族在大喊著。
“狂人,你帶幾個人守在這裏,一定要等那浪人逃進城堡,才讓他們拉起吊橋,我和瓦雷利亞帶人去鐵門那裏對付那些撲過來的狼。”吞拿說完帶著十幾個武士趕往城堡的鐵門。
吞拿他們用寶劍砍死了至少二十幾頭衝過吊橋的狼,瓦雷利亞大喊著叫狂人他們拉起吊橋,吊橋隨著鐵索的絞動聲,緩緩升起,一頭大狼淩空跳上吊橋,吞拿高舉獅牙劍,衝上半傾斜的吊橋,一劍砍在一頭大狼的脖子上,抬腿一腳,鋼質的護腿踢爛了大狼的鼻子,頓時鮮血橫流,大狼吃不住痛,狂吼著後退,一失足,從吊橋邊掉了下去,掉進了深深的河渠裏。
琴痕堡四周的河渠裏放養了大量的食人鰻,落水的大狼被無數條水蛇般的東西纏上,發出可怕的哀號,轉眼就沉寂了。
吞拿倒吸一口冷氣,小心的從吊橋上倒退回來。護城水渠對麵,轉眼就是一片黑重重的狼影,一對又一對小燈,冷森森的發著光,還有野獸低沉發出的威脅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