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洋鬼子(1 / 2)

清朝同治年間,京師(北京)東單牌樓魚龍混雜,各式各樣的人,都居住在此。清晨天還蒙蒙亮,在洪敞胡同一幢四合院裏,南麵的房間裏李國樓已經醒了過來。每個月這個時候他都要醒過來,無奈的聽見院子裏馬家夫妻倆扯開大嗓門吵架。馬大棒子和錢大嫂吵些什麼?為什麼吵架?李國樓早就知道。

馬耀祖徹夜未歸,一個晚上都在銀鉤賭坊賭博,將一個月的九百文工錢輸光了。

“你這個死鬼,還回來幹嘛!去跳永定河吧!老娘也好早點改嫁!”西廂房門口,錢水屏大叫大嚷,隨手一隻大碗,扔向馬耀祖。

而馬耀祖是永定河南灣碼頭,抗包子出身,每天在跳板上拎扛上百斤的貨物,人異常靈活,側身一跳,叫嚷道:“是你弟弟鬼麵王,硬拉我去的,他是我的頭頭,我能拒絕嗎?”

“啪”的一聲大碗摔在院子裏,四分五裂,讓看家護院的一隻黑皮狗,嚇得怪叫一聲,嗚嗚的躲到院子中間一顆大榆樹後麵。

錢水屏一聽這話,更是暴跳如雷,罵道:“你沒腦子啊!他是青幫的人,一個月賺多少?你為什麼隻有九百文,還有一百文到誰的口袋裏去了?我趟上這樣一個弟弟,我們隻有被敲詐的份,兩個孩子誰拿過鬼麵王一枚壓歲錢。你是死腦筋啊!他的話,也會聽!”

馬耀祖回道:“我的差事,就是他給找的,這可是肥缺,不知多少人眼紅呢?”

在南灣碼頭扛包子是力氣活,工錢高,隻幹半天活,再加上馬耀祖沾上鬼麵王錢水遙親戚的份,算是長工,拿最高一份薪水。錢水屏在罵她的弟弟,不顧親情,照樣收姐夫馬耀祖的份子錢,外人卻對他們家羨慕得不得了。均說錢水遙夠兄弟,對姐夫馬耀祖照顧有加。愣憑誰都不敢欺負傻大個馬耀祖。

“眼紅!眼紅個屁!誰眼紅就跟你去過,我可不想和你過下去啦!唉·······”錢水屏又開始哇啦哇啦哭訴起來,向她死去的爹媽哭訴,要是爹媽還活著多好,她的弟弟豈敢如此絕情,這個月才開始,他們家的米缸已經見底了,叫他們一家四口怎麼活啊!

錢水屏哭得大聲,是哭給誰聽的?這樁四合院住的主人吳寡婦母女倆,將大部分房子都租出去了,吳家母女倆倒是住在一間東廂房。

馬大棒子一家來得早,西廂房有兩間屋子是他們買下來的,隻有他們一家也是這座院子的主人。其他租客倒也沒什麼花頭,都是些三教九流之徒。隻有住在南麵正房的年輕人李國樓,一個人住三間房,神神秘秘的進進出出,沒看見過他幹活,反而活得最瀟灑,這座四合院裏數李國樓最有錢。聽說是協辦大學士、江蘇巡撫李鴻章的遠親。

南麵房間裏李國樓聽見馬家兩名小孩也在傷心的哭泣,他再也按耐不住了,雖然他知道錢大嫂這麼早又打又罵,就是讓他聽見,是怕他一出門,看不見蹤影回來。有時他一出門就好幾天,反正單身一人,想到哪裏去玩,沒有人要交代一聲。

李國樓穿好衣服,對著一麵落地鏡子,照了一下身形,臉上露出苦笑,他腦後的那根短辮子還沒有長出多少,已經一年多了,他的辮子還沒有正常人的一半長。

這根辮子害得他差點被李氏家族掃地出門,李國樓名門望族出身,他未滿十四歲,就響應族叔公李鴻章的號召,出國留洋了,跑到大不列顛大英帝國留學。雖說在康橋大學裏麵混日子,四年時光花在好勇鬥狠上,讀書學得不怎麼地,但已經聽得懂英語,能看泰晤士報紙,英語書籍更是能看得懂大概。沒有想到臨到要回大清朝時刻出大事了,他的那根大辮子被房東太太的女兒惡作劇,給剪掉了。

等到他回到安徽合肥老家,這個樣子就壞大事了,這個時候假辮子大清朝也有賣,但都是帶帽子的那種。李家規矩多,李國樓遇見長輩都是要脫冒致敬的,回去一脫帽,他的腦袋就露相了,家裏隻有哥哥姐姐,還算好辦,替他遮掩,不與他計較。但其他人就不行了,他的未來老丈人謝圓通十分古板,沒有通融的餘地,第一個上門退婚!

還有就是他得罪了族叔公李鴻章,說了幾句大逆不道的話,當然是說大清朝腐朽沒落,與大英帝國不能同日而語,這種雲雲大話。他回來後差事就沒有著落,李國樓不願與哥哥姐姐一起經商,自己跑到京師想找一份體麵的差事,但一年多了,六府衙門都跑遍了,沒有人願意請他,李鴻章的招牌沒有用,反而是有人打招呼,讓他空歡喜一場。明明說好了,錢財已經到位,卻落得今年沒有缺額了,等明年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