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上等人走下了馬車,商人張耀祖家非常好找,門口插著招魂的幡旗,道士的念經聲在大街上就能聽見。
下午四點還來祭拜死者張耀祖的人,隻有李國樓一行五人。死者還沒有出殯,躺在一口棺材裏。國人有祭拜死者儀容的傳統,對著棺材鞠躬、磕頭。
張耀祖原本是生意人,家裏來了三名西洋人、一名東洋人、還有一名假洋人,進府來祭拜死者,雖然看上去十分怪異,但死者的家屬還是跪在地上,一絲不苟的還禮答謝。
李國樓遞上喪事的份子錢,有整有零,五個人簽名,給了十兩銀子再加五枚同治哥子。李國樓出手闊綽,一群家屬又對著李國樓等人哭泣一番。
接下來有婦女從大鍋裏盛出五碗湯圓,給李國樓等人吃。每碗湯圓裏有兩個有餡湯圓,象征將來一家人還是會團圓的。三名法國人勉為其難的咽下粘嘴巴的紅豆沙大湯圓,耶利亞吃下去的表情就像在吃藥。
李國樓對招待他們的管事,說:“孔先生,麻煩你把死者張耀祖遺產繼承人叫出來,我這裏有些死者的遺物要交給她。”
一會兒工夫,出來三名婦女,帶著四個小孩,他們都把目光聚集在李國樓手裏的拐杖上,從李國樓進門時他們就注意這根拐杖上。
這就是古人三妻四妾製度的縮影,一名正妻二名平妻有遺產繼承權,享受同等待遇。其他老婆、孩子都算偏房,沒有遺產權,都要看這三位大婦的臉色過日子。
李國樓說道:“在下李國樓是京師捕快,張耀祖先生臨死前我正好路過現場,可惜出手晚了,那隻銀箱就是我從劫匪手裏劫下來的。實在對不起,沒有來得及救張耀祖先生。”
李國樓跪地向死者遺孀磕頭認罪,他也是劫匪同黨,沒有為死者伸冤報仇,隻為他是江湖中人,有恩就要報恩。他欠一名劫匪一條命,隻能放過這名劫匪的其他同黨。
又是一陣悲天憫人的大哭和詢問這到底是為什麼?
李國樓流著淚,說道:“在下在衙門裏呆久了,知道裏麵的黑暗,所以把張耀祖先生身上值錢的遺物親自帶過來了,請你們原諒,我不能再說案情。以後家裏有什麼困難就來刑部找我吧。”
拐杖先遞給正妻,死者張耀祖身上的遺物、碎銀、銅錢和一遝銀票遞上後,李國樓鞠躬轉身。
“李長官,劫匪到底能不能抓到啊?”
嘶聲裂肺的叫聲,讓李國樓無言以對,哽咽道:“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你們放心吧。”
三名婦女一把拉住李國樓的衣服,不讓李國樓離開,哀求他告訴她們張耀祖到底是怎麼死的?
李國樓垂下了頭,依舊無言以對死者的家屬。他是正義和邪惡的化身,沒有正直可言,善良的那一麵依舊存在,但江湖中人要混跡江湖,唯有在江湖上見高低。光怪離奇的辮子國,造就了一群黑壓壓甩馬蹄袖的人。要麼默默無聞做悲天憫人的小市民,要麼趨炎奉勢登上權力的巔峰。李國樓早就不是剛回國時的那個莽撞正直善良的直腸子,他的理想就是強大起來,強大到可以和任何權勢一較高低。
晚鍾響起,驚起鍾樓上的一群鴿子,黃昏之中天主教西開總堂神聖而莊嚴。教堂裏點滿了蠟燭,有人進有人出,沒有信仰的李國樓跪在地上向天父天母懺悔。
耶利亞·伍德跑進了告解室去向神父懺悔她和異教徒之間的戀情,她有了邪念迷失了善良的本性,要主給她指出正確的方向。
唱詩班的小童做起了晚修課,一樣的聲音和管風琴一起在教堂裏響起。人在這種環境之下,會把世俗之事拋棄,高大的施舍箱錢不停的有人把錢財金銀珍寶飾物扔進去,李國樓也在後麵排著隊。
做了虧心事,上教堂禱告懺悔完了,就能重新開始。李國樓突然覺得信耶穌得永生是他未來的追求,人總是要有信仰,年輕時追求身體上的極致快感,年老時唯有把靈魂寄托在精神信仰之上。
耶利亞甚是滿意李國樓表現,讚許道:“麥克,你會相信上帝嗎?”
李國樓道:“隻要能娶你,我願意皈依天主教。”
“我也會皈依天主教的。”真由子表白道。
“嗯!那就先辦漢人的婚禮,再到英倫會館辦一場豪華的西方婚禮,主教不來我們自己交換戒指。”耶利亞說道。
“這樣也可以嗎?”李國樓猶猶豫豫道。
“管他呢,走個形式啊,大不了我再來懺悔一次。”耶利亞豪爽之至。
李國樓問道:“耶利亞,你向神父懺悔了一些什麼?”
耶利亞歎息道:“西方的神和東方的神一樣,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花了錢,神父都原諒我了,你不用擔心,我們晚上繼續。”
馬車行駛過來,李國樓問道:“耶利亞,我們晚上到哪裏去吃飯?”
耶利亞蹬上馬車,道:“劉師傅,回家。”轉頭道:“麥克,還吃什麼晚餐,兩個圓子讓我現在還惡心。待會兒餓了,讓愛德華做三明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