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淳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載澄來到養心殿門外,雖然君臣有別,也須通稟、磕頭,但兩人打小親密無間,一起在上書房讀書,毓慶宮聽課。見禮之後載澄拿起案幾上的點心就吃,叫道:“皇上,為了你趕上看誇官遊街,我是拚著小命跑來,連早飯還沒吃呢。”
旁邊伺候的太監趕緊替載澄倒茶,遞上熱毛巾,知道這位爺出手大方,是他們這些奴才的“二主子”。
載澄比同治皇帝載淳小二歲,但他年少老成,見慣了大場麵,反而同治皇帝載淳還要聽他指揮。載澄生在親王府,額娘為嫡福晉瓜爾佳氏,大學士桂良之女。受封為郡王銜多羅貝勒,戴三眼花翎,內廷行走,已是正紅旗蒙古都統。年紀輕輕就飛黃騰達,靠得是他阿瑪恭親王奕訢萌陰。
同治皇帝載淳看著載澄吃得猴急樣,不由笑道:“多羅貝勒,你別急呀,朕還要到上書房露個臉,否則你阿瑪又要責怪我了。慢點吃,時間還來得及。”說完載淳擠一擠眼睛,他又不是真的想看什麼“誇官遊街”,隻是一個借口罷了,可以有正當理由溜出紫禁城,這麼早,好玩的秦樓楚館還沒有開門營業,嬌小玲瓏的歌姬還沒起床呢。
一聽“阿瑪”兩字,載澄吃進嘴裏的糕點,噎著了,嗆得他直翻白眼,糕點從他的嘴裏、鼻腔裏一起噴湧而出。幸虧他捂住嘴,全部噴在金磚上麵,所幸沒有噴到同治皇帝的臉上,旁邊的太監趕緊替他捶背,另外一名太監遞上濕毛巾。
“皇上,好好的,我在吃東西,你提我阿瑪幹什麼?要讓他知道我大清早在皇上您這,我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嗎?”載澄看見他那古板的“阿瑪”就怕,從來對他疾言厲色,隻關心他的學業,寫的文章受到老師李鴻藻的表揚,在他阿瑪嘴裏,依然聽不見一句好話。
同治皇帝載淳調皮的一笑,說道:“你這是做賊心虛,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好啊皇上,你這是狗咬呂同賓,不識好人心。我走了,來幹嘛,變成鬼了,我還是人嗎?”載澄做勢要起身走,反正他還小,發起小脾氣連同治皇上也要讓他三分。更何況沒有他指路,引一條明道,載淳又要被人狠宰一刀。
“多羅貝勒,你就別裝了,既來之則安之,我馬上回來,你就坐在這裏等會兒。”同治皇帝載淳無奈起身拉住載澄,連拉帶扯,讓他繼續吃他的早飯。
載澄也是開玩笑,哪會真的生氣,連皇帝也給他麵子,他就心安理得的坐在瓷凳上吃早點,沒事還翻看同治皇帝寫在奏折上的朱批。他其實是個聰明絕頂的人,文采絕佳,能夠吟詩作賦,在滿人同年齡人中屬於聰明好學之人。但心思花在吃喝玩樂上,就像滿人貴介子弟一樣,年紀輕輕不學好,家裏太有錢了,怎麼花也花不完,喜歡在閑遊在燈火闌珊的花街柳巷,過紙醉金迷的夜生活。
算好時間同治皇帝載淳走向上書房,盼望今早上書房來的人,不是恭親王奕訢。最好是老師李鴻藻或者是大學士文祥,這兩個老學究,好糊弄,隨便背一篇文章就敷衍過去了。恭親王奕訢不好糊弄,給他看一道奏折,然後要當場聽他的分析與解決方案,不給他開溜的機會,他有幾根花花腸子?恭親王奕訢都知道,沒有借口可以回避。
怕什麼來什麼,上書房裏端坐著恭親王奕訢,看見案幾上一疊奏折,同治皇帝載淳知道完蛋了,“誇官遊街”的場景是看不見了,一個早上要化為泡影。
恭親王奕訢是從慈禧太後的儲秀宮過來,而不是西華門過來的,早晨起床練一趟布庫,又打了一套太極拳,顯得很有精神。陪慈禧太後一起吃了早餐,喝了長白山人參茶,茯苓枸杞子粥,一品燕窩。由小德張伺候更衣,換了一身海藍江綢棉袍,罩著青石色棉沙褂,也是算好時間來到上書房。
奕訢和慈禧太後之間的關係,同治皇帝載淳到底知不知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麼多年了,是男人都要往那方麵去想。既然恭親王奕訢連攝政王的寶座也不要了,作為同治皇帝載淳,他還能要求什麼呢?雙方都盡到自己的本分,誰也不會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同治皇帝載淳還在慶幸親額娘慈禧隻生了他一個兒子,沒有兄弟有資格和他搶皇帝的寶座。而皇叔奕訢手把手的教他做一個合格的君王,他也想向他的祖先康熙爺一樣,少年時期就有一番大作為,掃清大清的內憂外患。
恭親王奕訢是免於下跪的親王,報名躬身執禮,君臣入座。大太監劉德印端上兩碗馬奶汁,兩人先喝馬奶汁,再說正題,互相打量對方,一個心理泛酸,哀歎一個早上荒廢掉了。另一個準備長時間作戰,要把“淳兒”的內心世界搞清楚,絕不能讓同治皇帝做敗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