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隨行帶來的一百來名新武堂的校官以及學生,被安排去吃晚飯了,他們都是來參觀學習的,第一次親眼目睹了炮戰的場景,轟轟烈烈的炮戰彷佛把人帶到烽火連天的戰場,讓他們頗為興奮走向飯堂的時候,還在一起討論大沽口炮台的炮兵操練。
李國樓不喜歡一頓飯吃上二三個小時,故此他早已打過招呼,酒宴上他先走,其他人想要暢飲美酒,饕餮大餐隨意。地方、軍隊都有招待長官的製度,招待費用是入賬的,屬於公費支出。經費用不完,影響來年申報的金額,這裏麵的貓膩,不屬於欽差大臣管轄範疇。這是大清帝國的通病,西方列強也是如此,除非是窮得叮當響的國度。大吃大喝從古就有,許多廉潔奉公的清官,同樣吃得滿嘴流油,白酒當做白開水喝,還成為千古美談,“酒仙”千杯不醉!
軍隊講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更是把大吃大喝發揮到極致。欽差大人巡視,當然是最高規格飯局,山珍海味,熊掌魚翅俱全。西花廳裏擺了三桌,其中一桌是給幾名長官內眷入席。李國樓隨行的小妾謝麗雅和白蓮,成為女眷裏最有身份的人,坐北朝南居於主位。
李國樓家裏開高檔酒樓,這早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家裏人嘴巴都刁,聽不見他們誇讚酒菜燒得入滋入味。英國妞謝麗雅客氣的說,“OK”,讓人以為是洋妞的最高讚許。
軍人性格外露,一雙雙直勾勾的眼睛都盯上謝麗雅豐胸瞄,李國樓毫不介意,依然談笑風生,喝了三杯接風酒。
提督裕祿看見李國樓閉口不談紅夷大炮啞炮事件,有些按耐不住,低聲問道:“李大人,這紅衣大炮久經風雨,所以不堪重負。哎!大清的軍工業任重而道遠,我們也沒有辦法呀。”
李國樓不露聲色,灑然而笑道:“今晚不談公事,裕軍門喝酒。諸位請隨意,本官晚上還要寫文章,在這裏看到的炮兵演練,讓本官大開眼界。”
二桌高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李國樓說的話是褒獎還是譏諷?
滿臉橫肉的那名管帶是個炮筒子,屬於有屁就放的類型,肚子裏藏不住料,大聲道:“李大人,既然有好主意,說來聽聽,也好讓我們長點見識。”說話間把一隻熊掌抓在手裏,直接了當的啃食。
如今沒有人敢如此大膽和李國樓說話,倒是讓他頗感意外,瞥眼話特多的荀喜。也沒有裝進士的清高,反而笑道:“荀管帶,本官喜歡你的性格。好!我就當個理論家,談一談世界炮戰的新格局,不對的地方你們大可指證我,酒宴之上不分大小。大沽口炮台對於大清來說就是眼珠子,又好似蛇的七寸,隻要敵人要與我們大清為敵,還有哪裏比大沽口更好的突破口呢?西方列強想讓我們大清屈服隻要占領大沽口,就立於可戰可退的境地,。而我們呢,如鯁在喉,這口氣就吐不出來,處於進退維穀的境地,沒有製海權,想重新奪回大沽口,損失必定慘不忍睹。所以讓我說,大沽口不容有失,裕軍門統領二千軍馬,實在太少了,這裏至少要駐紮上萬人。依靠戰時調撥上萬人過來守衛大沽口,將不識兵,兵不識將。再加上炮兵是技術活,從外地調來的兵馬,再多也使不上勁,炮兵戰死了,誰來開炮呢?協同作戰成為大難題,到時自己人炸死自己人決不是笑話。不懂炮戰規律的客軍,不好統屬,牢騷滿腹,到時第一個逃跑的人,一定是沒有歸屬感的客軍。軍心潰散,一敗塗地,大沽口的悲慘結局,注定再次上演。”
李國樓的話,引起軒然大波,連提督裕祿也坐不住了,急道:“李大人慎言,這種話不該說呀。大沽口已經這些年修繕,早已今時不同往日,可以打敗任何入侵者。”
李國樓不管旁邊的師爺飯大慧拉他衣袖,轉而站起身道:“你們都是軍人,軍人就要講真話,假情報要害死無數八旗子弟兵,還會讓人死了也白死。上麵的人粉飾太平,文恬武嬉。下麵的人用紙張糊出一隻老虎,醉生夢死。在我看見大沽口除了大炮改換新的,炮台是新的,其他都是舊的。僵硬的死守戰術,演練的戰術也是老一套。武器製勝論不可取,射程製勝論也不可取,人種優勝論更是放屁,思想戰術跟得上作戰需求才是最重要的。入侵者是傻子嗎?幾門大炮就把他們轟到上帝那裏去了。他們也在尋找大沽口炮台的漏洞,第一波進攻失敗了,馬上調整戰術。大炮裝填炸藥的時間過久,又要長時間散熱,製約了我們的射速。灘頭總會被入侵者搶占,接下來怎麼辦?讓敵人的工事構築起來嗎?”
管帶荀喜大吼道:“把入侵者,趕到大海裏去,殺光王八羔子。”
李國樓點頭道:“對了殺光入侵者,前方的灘頭就是刀山血海,需要無數名大清英雄衝上去和敵人展開肉搏戰,敵人強我們比他們更強。可這裏就碰見一個瓶頸,消耗戰我們拚得起嗎?到底是我們精兵多,還是八國聯軍精兵多。這本帳就要我們好生思考,你們二千兵馬,耗費了大清多少餉銀?普通戰士一年也需36兩白銀,再養這麼多兵馬,朝廷養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