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北修雙手枕在頭後,含了微笑看她披著被子隻坐不躺,提醒道:“你躺下說話,本侯剛焐熱的被窩都叫寒氣侵襲了。”
“哦好,對不住啊侯爺。”鬱涼表達了自己的歉意,躺在他一旁。
“你剛剛所說,確實在理,但本侯是個重諾之人,既然許了你‘夫人’的名分,就沒有不履諾的道理。”
鬱涼一聽有戲,趕緊將他當日所說的話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糾正道:“侯爺隻說厚葬民女,然後以‘夫人’的名分擱置在暮家祠堂,也沒有非得叫民女充一充這等尊貴的角色不是,算不得違諾。”
暮北修笑意加深了些,“憑空擱給列祖列宗一個家媳,會嚇到他們,所以這個過程還是要有的。”
“侯爺,您真孝順。”鬱涼無奈。
罷了,說再多都能被他頂回來,好累,明兒再說吧。
暮北修靠右的耳畔飄進淺淡的呼吸,似有若無,他側身正對蜷著身體熟睡的人,伸手取下她眼睛上的黑綾,也沒能驚醒她。
心底裏掠過一抹幾近不可察的波動,他沒細究,也沒在她素淨慘白的臉上停留太久,閉了眼睛入眠。
此時,朦朦朧朧的月光侵入瘋狂肆意的夜。
鬱涼這一覺睡的格外沉,隻到日上三竿時睜開眼睛,強光刺激的她又趕緊閉上,倦意再一次如巨浪襲來,她又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做夢,她居然看見了阿爹。
素袍的阿爹坐在泠泠小溪邊的青石上,身後是一座籬笆小院兒,奇形怪狀的石頭鋪成一條彎曲的小路。
她回家了?
阿爹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寒冰臉,一個眼神,她便提步跑過去。
“阿爹。”她弱弱的喊他,像個承認錯誤的孩子。
她的確犯錯了,這個錯有個不可饒恕的名字,叫“離家出走”。
為什麼不可饒恕呢,因為阿爹從她懂事起,就指著這座籬笆小院兒命令:十八歲以前,不許離開超過小院兒一裏的範圍。
然,她十七歲就跑了。
但不是她自己跑的,她是被一隻梅花鹿馱著跑了。
這隻梅花鹿,她隻認識了半個月左右,那個時候,阿爹說他有事需要離開一個月,叫她好好待在家裏,它就橫衝直撞來到了小院兒,踩壞了阿爹修築的籬笆牆。
後來,就再也轟不走了。
於是,在阿爹快回來的前兩日,她拿了阿爹放在櫃中的錢袋,爬上梅花鹿的背,對它說:“我們出去買些好吃的給阿爹接風。”
她發誓,她的初衷就是這樣單純。
可外麵的世界,不單純。
總之,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見到阿爹,五年來,她隻收到阿爹叫不知名的鳥兒傳來兩封信。
一封是她離家出走三個月的時候,阿爹說帝京有一處院子,讓她住在那裏,等他。
這一等就是五年。
另一封是三年前被暮北修拒親的隔日,阿爹來信,不似先前那封言簡意賅。
信裏說她有個阿娘,是暮淵暮將軍的夫人,但他和暮將軍的夫人什麼也沒有,唯獨有個她,若她有意,可借著與暮北修的媒妁之言,以兒媳的身份承歡暮夫人膝下。
信裏還說,他已經傳信告訴了暮夫人,她身體的秘密。
再回到這個似夢又很真實的地方。
她承認錯誤的呼喚並沒有讓阿爹緩和多少神色,他就這樣冷冰冰的盯著自己看,直看的她又想起小時候調皮被抽打的一幕,忙不迭的想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