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軍良知泯滅,還欲再砸。
陸堂明之妻何月娥眼瞧丈夫岌岌可危,軀肢巍然不動,椎心泣血,再也不顧及不了自己的生死性命,奔向其夫,以首搶石,刹那間頭破血流,血慢悠悠地淌了一地,金燦燦的晚霞映在她的血上,就像在血上鍍了一層金,跟大雄寶殿上鍍金的佛像著同般光豔。
堅石遭受衝撞,劇烈晃動搖擺不定,最終從護國軍手中脫落,恰恰砸在護國軍的腳上,護國軍痛得在地如驢打滾,咽喉哀鳴不絕。
“啊,我的腳斷了。”護國軍痛得鼻涕眼淚一起流,鼻涕流進了他的嘴裏,混著眼淚。
何月娥倒在地上,無人過問,任由她的血一點一滴地逝去。
“把那個小妮子拉出來?”劉遊惡狠狠發號施令。
有時真的很好奇,人心怎能惡到這種程度。
護國軍從陸堂明的身下拉出了陸小月,陸小月泣下沾襟,稚容相形失色,惹人憐惜不忍。
起風了,起霧了,傍晚時分怎會起霧。風把樹拂得左搖右擺,路邊的草齊刷刷地斜了下去,就像有人踩在上麵,霧氣彌漫,那是誰在哭嗎?他哭得很傷心吧。
白惜鳳不知自己為什麼會衝過去,也許是因為陸堂明臨死前對他說“救月兒。”這三個字,也許,任何一個有心有肺的人都會挺身而出,黑白顛倒是非不分的世道,終須有人秉持公道,喚醒芸芸眾生明辨是非曲直的良知。
白惜鳳從護國軍手中奪過月兒,以身為壁,以軀為塹,將陸小月護於身後。
“她隻是個孩子,你們還有良知嗎?”俊臉怒容溢現,雙手張開攔住欺身而來的護國軍,白惜鳳昂首挺胸,她不再懼這夥狼子獸心之徒。
“她爹是奸細。”劉遊說,似乎在陳述著一個不爭的事實。
“她一個女孩兒能做什麼?”白惜鳳質問劉遊,“倒是你劉遊,憑何辱吾等為奸。”
“身膩黃白之物,若非為金人賣命,何來?”
“隻怕家中金銀最多的便是你劉遊。”食指一直,傲比蒼穹,白惜鳳道出眾人不敢說出的真相。
劉遊啞口無言,心中急如星火,支支吾吾不能作答。
“你小子就是個奸細,天堂有路你不走,還敢回來,護國軍何在,把這兩廝抓下。”劉遊惱羞成怒。
“她隻是個孩子。”護國軍身後傳來一個老邁龍鍾的聲音,滄桑的麵孔,眼角綴著濃濃的尾紋,一個老婆婆撐著拐杖,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歲月的痕跡刻畫在她的臉上。
“雲婆,你膽敢幫一個奸細說話,莫非你是奸細黨羽,就不怕我們抄了你的家。”劉遊威脅道。
“我丈夫上了戰場,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我的兒子去了汴京,他走的時候跪在我麵前跟老婆子我說‘娘,國要破了,孩兒不孝,要上戰場,戍邊衛國,來世再給娘盡孝了。’他也沒有回來,跟他爹一樣。”雲婆環顧四周,看過一人又一人的眼眸,“這裏沒有人有資格說我是奸細。”
落霞把雲婆臉上的皺紋映得格外明顯,顯得更慈祥了。
“劉遊,陸堂明為人老婆子曉得,斷不是為非作歹之人。”
雲婆的身影在風中,像山頂的鬆樹,年邁,似乎風一吹就倒,但風吹呀吹,春去秋來,它卻還在那裏。
“雲婆,我敬你年輕時曾是娘子軍,浴血沙場,戰不旋踵,留得一世英名。但現在,你老了,老嫗之軀,星星之火,安敢與日月爭光輝?”劉遊怒拔腰間配劍,劍滑虛空,橫於雲婆眼前。
炯目微睜,臉色不因天地劇變所動,銀發蕩蕩然隨風飄舞。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手中的拐杖重重落地,撞地之音仿若響徹九天雲霄,如天音寺洪濤駭浪的鍾鳴,雲婆仿佛回到二十歲那年,手持七尺長矛,身披七彩鎧甲,屹立於戰場之巔,傲視天下。
“受死吧。”劉遊跨步,凶相畢露,一劍劈向雲婆。
雲婆身形如影,盈身如燕,避開了劉遊的三尺鏽劍,待劉遊反應過來之時,雲婆的拐杖末端已指在劉遊的胸膛之上,入肉三分。
“這若是我的落月槍,這當兒你已經咽氣了。”雲婆雖老而彌壯,但已有喘息之態,終究歲月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