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際已經泛白,竹籠中的花爪錦雞扯開嗓子,發出一陣陣響亮的長啼,引得山林中也蕩起陣陣的回應聲。
隨之,莊子裏也開始喧鬧起來,一縷縷炊煙在晨風中嫋嫋升起,人聲嘈雜。
杜平成仍然端坐在炕角上,雙眼中隱隱有些血絲,不知是長時間的煉器留下的隱疾,還是因為一夜未睡,憂思所化。
看著妻子頭垂在懷中的軟枕上,斜著身子,眼角掛著兩滴清淚,柔軟的眉頭輕輕蹙著,似乎在經曆著痛苦的掙紮。
忽然,一陣瀝瀝的撩水聲從外麵傳來,杜平成的額頭一跳,疲憊的神色瞬間消失,挺了挺腰就想起身,可是一夜的盤坐,雙腿早就麻木竟不自知,此時連動一下都艱難。
“漸兒。”黃穗花似乎在夢中發出一聲輕呼,雙手極力的抱緊懷中的軟枕,一下睜開了眼睛,慌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讓人有股揪心般的痛惜。
杜平成急忙探過身,輕聲說道:“穗花,漸兒回來了。”
“啊”
黃穗花似乎還沉浸在夢中的情境裏,一時不能自己,她急促地喘息著,雙手緊緊抱著軟枕,驚疑的目光直瞪著自己的丈夫,不敢相信他的話。
“真的,不騙你。”杜平成用力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窗外,“你聽。”
這下黃穗花終是回過神來,傾起耳朵,聽到了那熟悉的撩水聲,才長長地呼了口氣,抬手拍著豐腴的前胸,臉上露出輕鬆的笑意,“這臭小子,可嚇死老娘了。啊,好困,今天你們早飯免了,用點冷飯湊合下吧。”
一邊說著,她便歪倒在了土炕上,隨即發出陣陣輕微的鼾聲。
杜漸臉上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任他用冷水反複的揉搓,也好看不了多少。一陣陣虛弱再次湧遍全身,手軟腳軟的他,不得不將手中的水瓢扔入了水桶中。
與正走出屋門的父親打了個照麵,見那雙泛紅眼睛中的關切,心頭一陣溫暖,無力的搖了搖手,便如走在雲朵上一般踉蹌著進了自己的屋子,一頭栽倒炕上,沉睡過去。
十年來,杜漸第一次沒有出現在莊子外圍的那片樹林間,挽弓開步。
中午時分,黃穗花的笑聲又回蕩在了小院裏,杜薇手中牽一根細細的白絲,下麵吊著一隻小拳頭大的冰晶雕琢似的玉色蜘蛛,那小蜘蛛此時正八條細足彈出道道看不清的幻影,小小的身體沿著白絲一上一下快速滑動,引起小丫頭一陣陣清脆的歡笑聲。
杜漸此時軟著身子,靠在一棵胳膊粗的黃果樹上,翻著眼皮,偷偷打量頭頂上一顆拳頭大小散發著陣陣清香的黃果。
這東西據說有補氣養血的功效,平時他也沒怎麼去留心,現在不知怎的,就被這枚果子給撩動了心一般,口水都順著嘴角往外溢。
偷偷打量了一眼正歡樂開懷的母女,杜漸翹起腳抬了抬手,卻發現此時他已經有賊心有賊膽,卻是沒有作賊的力氣了,竟然是看得見吃不著。
黃穗花早就發現了杜漸的賊跡,見他打自己寶貝黃果的主意,第一次沒有吭聲,還在與寶貝女兒湊著頭嘀嘀咕咕,準備到時候人贓並獲。可見寶貝兒子軟腳蝦一般的顫了幾顫,愣是沒舍得離開地麵一寸,她心痛的又濕了眼角,幾步走了過去,拉過一個木梯架好,沒有歇氣就爬了上去,她驚訝的發現,自己拽下了三枚心尖寶貝般的晶亮清香黃果,竟然沒有一絲的遲疑不舍。
“夠了夠了,媽,三顆已經足夠了,剩下的還要給妹妹留著呢。”杜漸看著手中的帶著一層細細絨毛的肥碩黃果,倚在一邊偷偷的笑,如同得意之極的小狐狸。
“好了,想吃就吃吧,我平時不讓你打主意,也隻是它沒有成熟怕被遭踏,現在你都這樣了,我還吝嗇個啥,它能比我兒子金貴?”黃穗花的聲音有些濡濕,如同被晨露泡了的蜜果一般,香甜醉人。
杜漸用手背抹了幾下鼻子,讓眼中的疲憊與感動融合在一起,化做了一絲憊賴。
第三天,杜漸又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了小樹林。他的出現,讓平日大都會忽略他的孩子們多瞟了幾眼,便又各自去做著不同的練習。
隻有小五向著杜漸笑著打了個招呼,目光中充滿感激。而杜漸則是點了點頭,一次次拉開紫藤弓,在樹林中穿梭遊動。
盡管他的動作比平日裏變得緩慢,卻是更加的堅定穩健,似乎有某種質的改變,在不知不覺中演化而出。
狗子望向杜漸的目光有些複雜,那一日的驚險讓他至今心有餘悸,他對杜漸破壞了自己一時憤怒下的瘋狂舉動,並沒有絲毫的恨意,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後怕,他不敢想象自己把小五變成自己的傭奴之後,一切會有什麼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