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鴻門宴(1 / 2)

在鄭家溝做慣了屠夫,葉寒或多或少都會沾染一些山裏畜生的陰冷野性,一雙手布滿老繭,那是長期剝皮剔骨給畜生放血的最佳證據。打起架來很不講究,沒有章法,隻要能出奇製勝,哪怕是一些極其陰損的招式都能拿得出手。所以和葉寒這犢子交過手的村民無一不咬牙切齒紅著眼咒罵,恨不得把這個小混蛋綁架過來對著褲襠狠狠踹上幾腳。怎奈葉寒背後有一尊大猩猩體魄的猛人葉項東,那兩米高的個頭足以震懾所有人。再加上王二父子斷手斷腳的悲慘情形還曆曆在目,所以他們敢恨不敢言。隻能在心中咒罵這個王八羔子有一天讓老天爺都看不順眼,然後死於非命。

不少人都認為葉項東是整個鄭家溝的一號猛人,屬於占山為王的猛虎王者。而葉寒隻是個狐假虎威的跳梁小醜,哪怕再怎麼折騰都掀不起一點浪花。所以當葉寒坐上那輛別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資格上去的大巴時,他們在想,沒了葉項東這座活佛做靠山,一個小醜到了大城市,會鬧騰出什麼動靜?

是惹了某個黑道人物,悄無聲息的死?還是找個地攤買菜,苟且偷生的活?

沒人知道。

老虎不在山,猴子稱霸王。

十個構造並不複雜的字眼在葉寒腦子裏活蹦亂跳,揮之不去,其中蘊藏的沉重意味估計隻有他這個當事人最為心知肚明。霸王豁命走的這步棋正好擊中葉寒死穴,封了他的後路。葉寒隻有硬著頭皮麵對霸王手下那幫虎視眈眈的兄弟,不一定非要接管,但起碼不會讓自己吃一頓飯都有種被人下藥的提心吊膽。老實說他壓根不信霸王的手下能在群龍無首的情況下真正擰成一股繩,多少梟雄一時風光,最後隕落的時候還不是樹倒猢猻散?大道如此,更遑論霸王這麼一個小小的地頭蛇。選擇混黑社會就免不了遭遇蛇鼠一窩的情況,這不能說是霸王眼光差勁,畢竟人為財死,哪怕過命的兄弟都可能在自己人背後狠狠劈上一刀。想要一個人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恪守愚忠,實在有些強人所難。

現在隻有兩步路可走,要麼最好,要麼最壞,很極端,但沒別的選擇。如果能救下霸王那便是最好,如此一來雙方都能回歸風雨之前,大可化幹戈為玉帛,葉寒也能大鬆口氣回到他的小窩繼續功課那些鹹晦酸澀的學術用語,為自己的未來一點點積澱知識積累,但這個希望實在太過渺茫,在如今堪稱糟糕的格局之下簡直是妄想,更何況霸王當時已經破釜沉舟,顯然做好必死準備。排除掉這個,那便隻剩下一種,霸王被拋屍江底,葉寒避無可避之下去解釋清楚狀況,然後等著霸王的場子重新組牌,選出龍頭老大。但這期間勢必會發生出現一些惡意行為,甚至會上升到黑幫火拚的嚴重程度。這無疑是最壞的結果,蹲局子已經不算大事,很有可能鬧出人命。

鄭家溝偏遠落後,在地大物博的中國甚至連個旮旯都算不上。那裏哪有什麼法律?有人死了,最好的下場就是刨個坑埋了,要是遇到手懶的,估計直接暴屍荒野當做化肥。即使殺了人也幾乎無人問津,純純粹粹的人命如草芥。所以葉寒在葉項東搞死王二父子的時候沒有多大震驚,大智若妖的葉項東也沒啥負罪感。但現在不一樣,南京,畢竟是有著法律和政府。鬧出人命,足夠沒背景沒手腕的犢子吃一輩子牢飯。

葉寒中指彎曲,輕輕磕著腦門,沉默不語的他獨立開辟了一小片寂靜空間,完全不與群魔亂舞的酒吧接壤,這都要歸功於史景遷的《記憶宮殿》,雖然處於起步階段的他尚不能如同利瑪竇那般打造一片獨立天地,但也能草草構造一個大致的框架出來。這時門口傳來尖銳的刹車聲,一個長相頗符合小白臉標準的男人火急火燎趕進酒吧,視線在燈紅酒綠的舞池中東張西望,最終定格在不起眼的葉寒身上,他三兩步跨過人群,還沒坐下屁股,倉促道:“寒哥,你單槍匹馬去找霸王,怎麼一句話都不留?要是一旦缺了胳膊少了腿,項東哥估計直接過來把我大卸八塊。”

葉寒搖搖頭,似乎玩笑道:“混社會就不能怕賭。我這次就是冒冒失失賭了一次,所幸賭對了,沒把小命丟掉。”

鄭秋翻了翻白眼,對葉寒的搪塞不置可否。從小跟在葉寒屁股後麵的他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是一個萬事都小心翼翼斤斤計較的刁民,從不會頭腦發熱或者同情心泛濫,遇到路邊摔倒的小孩不會落井下石,但也從不伸援手去拔刀相助,性子冰冷到淡漠。至於葉寒拿命去賭博?鄭秋隻在心裏報之一笑,打死都不相信。他知道葉寒單刀赴會的原因,是因為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八個古板大字在葉寒腦子裏根深蒂固,執拗到無人能撼動的地步。莫小兮的出現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葉寒的人生軌跡,讓這個高中受過愛情挫傷的男人重新樹立了對兒女之情的憧憬。葉寒把莫小兮給他的這種感覺當做恩情,所以才會不動聲色的選擇出馬。這樣既能最大程度抱全莫小兮,也能讓鄭秋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