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卯月的京城裏,到處人煙市肆。酒樓前已被擺上了各式各樣的花束,宛如在花城裏遊曆。花燈擺賣隨處可見,女子們都在發髻間簪上一朵豔麗的彩花,指尖握住一束肆意搭配的野花。她著一身黑色,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這就是京城?好不熱鬧,已有七年未見了吧。她暗自想著。
她隻身回到驛站,許多人從外地趕來,隻為趕上一次京城裏的花朝節。
“姑娘怎麼不去外頭耍?”在一旁的老板娘隻手握著粗麻布,在擦拭桌麵的間隙折過身來,笑盈盈地問坐在椅上的她。
“太喧鬧了。”她握住琉璃酒杯,將杯中的花酒一飲而盡。
“姑娘真是怪了,花朝節本該熱鬧。”老板娘用另一隻手撫了撫發髻間的幾縷紅黃相間的簪花,“花朝可是百花誕辰,自然要熱鬧些。你瞧瞧,那三三兩兩的老嫗也買幾個花燈玩兒呢。”
“也是。”靜坐的她微微笑著,莞爾如花。
“嘻。看看,姑娘如此天生麗質,不用那粉飾都能引得人癡醉。”老板娘微微捂嘴嬉笑,“姑娘若是無有更換的衣服,我這兒可有多的,若姑娘不嫌棄,自拿去穿就是了。”她上樓,擁下幾套彩服。
“姑娘挑一挑,再去慶這節日罷。唔..我倒覺得這身紅花衣真真適合。”她從中抽出一件,在女子身上比劃,“姑娘拿去試試。”
靜坐的人倏爾起身,一臉笑意,捧這一紅花衣悠悠上樓去。不一會兒,她著一身紅衣就下樓了,引得樓下人一片唏噓。隻見衣擺上繡著滿滿的花形,錯綜複雜,卻有著說不出的豔麗。雖是用簡單的絲線針針繡成,但照樣有著一種農家的樸素之美。
“姑娘真是美。”老板娘轉身拿過一個麵具,“戴上這個去吧。好好玩。”
她接過那花臉麵具,微微屈膝,表示謝意,然後攜一身春風出了驛站。
無人認得我,也好。
花臉麵具後一臉笑靨。
她於一鋪點買下一束豔麗的花束,一人遊於護城河邊。一襲夜色籠罩河上,河麵上滿滿遊行的花燈照亮了一池碧水。許多人在街上遊著,有說有笑。在街道間嬉鬧的女孩子時常撞上她,然後笑意濃濃地說一句:“姐姐真漂亮,真如花朝一般。”然後小小如筍的指尖遞上一隻桔花。
前麵的人卻安靜了,人群層疊,似在靜靜看著什麼,不忍打擾。她上前,擠進人群。那最中間的,是一紅衣女子,烏發披身,笑靨如春,隻手握燈,將燈緩緩放入水中。
“北陌郡主果如世外仙子。”人們默默讚歎道。
“明日就是南宮公子和北陌郡主大婚之日了,郡主在為南宮祈福。”
她抽身離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想去確認。手中的桔花於是散落一地,她也忘了去拾起。
——難道,她就是..
“姑娘。”
她回頭,是熟悉的臉龐,被豔紅的燭光映出金黃。
“這是姑娘剛剛遺失在店鋪裏的錢袋麼?”他揚起手,白皙的指尖交織的,是一個軟紅色錢袋。
她微微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接過。
“你看,那河中央的,就是長安亭了。現在遊人還未盛,去那裏放河燈吧。”
她於是跟著他,晚風漾起她的碎發,如畫。
“姑娘可有喜歡的人?據說,內心若有信念,放下河燈,想法就能成真。”他望著蹲踞在橋廊上的她,素白指節扶住雕花欄木。
她蹲低了些,將手中的花燈放入河中。風起,將臉上一直掩著的花臉麵具輕輕拂去,應聲飄散在河水中。月華籠上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
“爾真?”男子一時驚異,轉而又是鎮定,“你怎麼不在堂裏,跑來京城幹什麼?”
“我日日在堂內,自然無趣。今日花朝,百花誕辰。京城美麗,引得遊人來觀覽。”花衣女子起身,在亭內悠慢地踱步,“再說,蕭堂主不也是跑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