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色已暗,皇城萬家燈火,氤氳著月光多了幾分朦朧的美感。
沈攸寧向宮人道了謝,上了停在宮門口的馬車,馬蹄一路打過青石板街,驚擾了誰家掛在門口的紅燈籠,旋轉著像夜裏蹁躚的紅蝶。
將軍府門口如今已經沒有了守門人,透著幾分冷清。
沈攸寧急急的走了進去,在裏屋停了下來,屋內藥味濃的薰鼻,她卻是無知無感一樣。
弦絲雕花床上的婦人臉色蒼白,嘴皮裂開了幾個口子,露出可怖的唇肉,頭發淩亂的散在堇色枕頭上,額頭冒出細細的冷汗。
沈攸寧目光擔憂的看著躺著的母親,這幾天來一直寒熱不退,大夫說藥石無醫,那是心病。
“母親,我已將你給我的龍形玉環呈給皇上,將軍府的案子由太子重審,爹爹和大哥不久就能回來了。”
柳綰緩緩的睜開眼睛,從前水光漣豔的眸子如今像是一潭幹枯的枯井,泛著蒼涼悲寂。
“太子……咳咳咳。”
“母親!”
沈攸寧一驚,連忙扶了婦人起來,拿過旁邊雲白的錦緞綢帕,擦了擦對方嘴角還殘留的血漬,目光又悲又痛。
“孩子你記住,伴君如伴虎,以後千萬別入帝王家,哪怕是當個普通百姓,江湖俠客,也好過如今這樣的局麵……咳咳咳!!”
“母親你別急,攸寧記住便是。”
沈攸寧驚慌的拍著對方的背,手指顫抖,帕上的血太刺目,刺的她渾身發疼。
“記住便好,記住便好……收拾東西,走吧,越遠越好,再也不要回來……”
“母親!”
沈攸寧雙腿跪在地上,強忍住自己的眼淚,為什麼要走,太子才剛審案,結果還沒下來,爹爹和大哥一定會回來的。
“你不懂啊,孩子,如今的皇上早已不是當初的皇上了,那張龍椅坐的久了,便不再相信任何人,這案子,他心裏早有論斷,別人再審幾次也是一樣……”
沈攸寧咬住唇瓣,嘴裏隱隱有鐵鏽的味道了才停下,指甲盡折,紮進手心。
“攸寧,你總是這麼固執,現在不走,將軍府便真的後繼無人了,難道你想讓娘親死不瞑目嗎……咳咳咳。”
“我走,我走,母親你別生氣。”
沈攸寧站了起來,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溫熱的液體,直到把眼睛擦的通紅,才挺直背,向著將軍府外走了出去,步履維艱,轉身的瞬間淚流滿麵。
這個時候她不再是六歲的孩子,她是將軍府唯一的希望,盡管肩上的擔子沉重的荒唐。
女人看著沈攸寧的背影,扯開一摸苦笑,星星之火,亦可燎原,但願這孩子能夠出得了皇城。
歎了歎,素手拿過頭上的釵子,騰花玉佩雕琢而成,釵頂是梅花形的配花,釵身鏤空,騰花玉佩天下隻有一塊,那人應該還記得吧。
“清兒,把這個送去給小姐,若是有幸出了皇城,便讓她去天山找璿璣。”
“夫人……”
翠藍馬麵裙的女子踏出,未施粉黛,利落的行了一個禮,看著床上的人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