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想起那夜,向來不愛管閑事的她看到了死人堆裏亮著的那雙眼睛,那是一雙空洞的失去了所有生機的眼睛,好像大片大片幹涸的土地,枯萎的綠林,絕望的沒有一點兒人氣。
“濯兒,你救不活他的,這人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誌,也是可憐,小小年紀。”
師父說世人有命,凡人切不可逆天改命,可是事在人為,天命是虛渺空蕪的,那隻是極度消極避世之人所尋求的寄托。
所以,她不信。
“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那雙眼睛漸漸微動,嘴唇幹涸的人最終還是說了一句話。
“我想報仇。”
可是那仇是什麼,至今二月都沒有說過。
“你們且記住,如今千機樓隻是初具模型,萬不可讓江湖上的人聽到一丁點兒的風聲,我們要麼韜光養晦到底,要麼一鳴驚人,江湖和朝廷一樣腥風血雨,不可疏忽大意。”
“樓主放心,如今七門十二閣才剛剛起步,全程保密,不會有人知道的。”
沈濯聽到這些話,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似乎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近了啊。
千機樓,分為七門十二閣,十二閣分別由十二個人掌管,掌管人為一月,二月,三月……與十二個月份相互對應,十二閣主要職責是收集信息。
而七門,主管行刺,隻是如今還不成氣候,等到千機樓出現在江湖,怕是要等一些時日了。
一月和二月拱拱手,腳尖一點便縱身離開。
沈濯慢慢的消化完了關於宇文孽的消息,撐著腦袋,指尖撫著衣袖,眼裏沉寂,宇文皇子……
一個質子能夠讓池陽百姓如此喜愛,是有心還是無意?好像來到京城,對所有的人都習慣了猜忌。
但願他隻是個普通人,給她,留一點兒回憶吧。
轉身也消失在了原地,再現身時,赫然已經到了狀元府,隻是裏麵熟睡的人慢慢起身,無聲的行了一個禮,正待細看,那人竟和沈濯一模一樣。
不管是神態還是偶爾的小細節,就如同沈濯本人一樣。
“樓主。”
“可以走了。”
“是。”
臉上蠶絲麵具一扯,還不待人看清他的模樣,整個人就飛了出去,外麵沒有一絲風吹草動,可見府裏的眼線並沒有發現他。
沈濯垂頭,最近確實有些累,不管是千機樓還是朝廷上的事,似乎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要的,還不僅僅是這些。
還有公西涼,從一開始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好感,以及到後麵的屢屢相助,他求的到底是什麼……
這些不弄清楚,她怕是永遠都不會睡個好覺了,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懂。
夜晚又漸漸的過去,天空慢慢的亮出魚肚白,偶爾的暈光飄在雲層,預示著又是一個好天氣。
皇宮金鑾殿,眾人無聲,群臣靜守,等候上麵的人發令。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事啟奏。”
穿著朝服的斐濟站了出來,眼角餘光瞥向謝辰,看的謝辰一個激靈,這斐濟若是彈劾誰,那便像條瘋狗一樣,一旦咬住了便不會放口,剛剛那個眼神是怎麼回事?
“哦?斐愛卿有什麼事,說來聽聽。”
公西琅端正了身體,這斐濟,別的不說,就不曾在朝廷拉幫結派這一點,足夠他信任了。
“皇上,可還記得幾年前撥給臣的幾個侍衛,臣不久前派他們出去,不成想在莫崖山遇到山匪,幾人武功高強,山匪嚇得逃竄,便從山匪手中搶回一撥銀子。”
“莫崖山那一帶,向來山匪縱橫,愛卿有心了。”
“皇上,這不是重點,那批銀子已經由侍衛押到了京城,不巧正是錦城今年上交的國稅。”
此言一出,朝堂便有人震驚了,可是一時間也摸不準那斐濟今日到底想說些什麼,唯獨謝辰額頭溢出了些汗水,悄悄的伸出袖子擦了擦。
公西琅眯了眯眼睛,賦稅被搶,朝廷沒有得到絲毫風聲,這下麵的手伸的還真長。
“眾所周知,皇上你前幾年便已經減免了百姓賦稅,隻收往年的六成,可是這錦城的賦稅,卻是往年的一倍有餘,臣查了查這兩年錦城上交的國稅,均隻有六成,臣想問,這些多餘的銀兩去了哪裏?這一點,臣想戶部尚書謝大人出來解釋,畢竟這是他的份內之事。”
斐濟義憤填膺的說完,狠狠白了謝辰一眼,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人卻做出如此事情,收刮百姓,實在禽獸不如。
謝辰額頭冒汗,這可以說是毫無征兆,賦稅丟了下麵的人居然都沒有向他報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