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麼議論著,一角的錦袍男子卻是默默的停了筷,眼裏深如幽潭,整個人都有些縹緲了起來。
沈攸寧,你果真還活著麼……
洛陽大會的熱度並沒有隨著日頭的西斜而消散,沈攸寧的身份秘密更是一夜之間滿城飄飛,不出一天就傳到了池陽。
池陽的百姓口口相傳,有的不敢置信,有的又有些擔憂,沈將軍當年可是守護了他們那麼多年,最後卻含冤而死,如今還好老天開眼,他們的女兒竟然還活著,聽說與榜首的銀麵公子武功蓋世,想來沈將軍泉下也瞑目了。
然而這個消息傳入公西琅的耳朵裏卻不是那麼回事了,他想到了十年前跪在皇宮大殿的女娃,不過六歲的年齡,舉手投足卻是貴氣天成,眉宇間青氣衝天,不卑不亢,她若還活著,對公西家的江山就是一大麻煩。
眼裏深了深,重重的揮下了桌上的奏折,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嗬,就算你活著又如何,你一人還能抵得過朕的千軍萬馬麼。
公西琅臉上有些嗜血的興奮,詭異的讓人害怕,甚至連手臂上的青筋都根根浮起,嘴唇泛黑,如同夜裏吸了人血的鬼魅,陰森恐怖。
大殿外的風吹的厲害,屋裏的燭火也時亮時滅著,那風聲聽著像誰的哭泣哀嚎。皇宮這樣的地方,每天不知有多少的冤魂飄蕩,然公西琅卻是享受的閉了閉眼。
“李來。”
“皇上。”
李公公從柱子的角落轉了出來,頭垂著不敢多瞧,拂塵立在一邊,整個人都很平淡,正是因為這種平淡,才一次又一次的保住了他的性命。
“皇後近日在幹嘛?”
“許是又去了太子府吧,聽說太子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以前做太子的時候可沒見過他哪裏不好,這些小把戲他也懶得理會,任由她去鬧吧。
“決兒沒有去洛陽麼?”
“右相一直待在府邸,不曾離開過分毫。”
“朕知道了。”
提起這個被自己遺忘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公西琅的臉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淡淡的揉了揉眉,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
李來見狀緩緩退了下去,在他來之前,已經有很多人死去,皇上身邊的公公不好當,幾乎每天便有人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而他是個例外,活了這麼多年。
公西琅看著屋裏漆黑的景象,突然癡癡的笑了起來,指尖在椅子上刮了刮,眉眼有幾分癲狂。
“去查查千機樓裏的事,若是遇見沈攸寧,先斬後奏,沉寂了這麼多年,也是你們上場的時候了,別讓朕失望。”
“是。”
黑暗中傳來一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接著便是衣角與風摩擦的輕微響聲,若是不細聽,還以為是發生了幻聽,畢竟屋裏太過安靜。
公西琅滅了蠟燭,也沒有去妃子的宮裏,而是來了禦書房,又打開了那道秘門,沿著黑漆漆的密道走了進去。
密室裏依舊是一張床,蓋著的錦被下是一副白森森的骷髏,然而公西琅望著她的目光依舊是深情似海。
“愛妃,當年朕與你聯手建立的東西如今終於要派上用場了,也不知他們能力如何,是否能得朕青睞,想來這些人都是你手下的人,朕便又有些放心。”
“你一人在這肯定好生寂寞吧,別急,朕將來一定讓更多的人來陪你。隻是一想到沈朝的女兒還在,朕心情便有些煩躁,你這地方果真是清幽了幾分。”
公西琅眉眼溫柔,指尖緩緩的撫摸著骷髏頭,整個人如同馬上就要化了般,看著溫軟的很,可是一看對麵的骷髏,又讓人覺得有幾分詭異。
“你若還在,朕早已收服了天下,可惜如今年邁,不想再折騰,便隻能想出一些好玩的法子,你便好好看著,你以前最是喜歡這些的。”
公西琅說著,緩緩的躺在了骷髏旁邊,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一隻手把骷髏摟著,似乎摟著自己心愛的女子。
密室裏很安靜,隻有蠟燭燃燒時偶爾傳來的“劈啪”聲,骷髏的眼洞靜靜的看著帳頂,白森森的牙齒露在外麵,看著分外的可怖。
可是公西琅卻是睡的香甜,嘴角的微笑一直沒有退下去,似乎還做了什麼美夢,這份定力,怕是普通人難以企及。